姐姐把舞舞家的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
花了好长时间。
……
卧室的五屉柜里埋着舞舞爸爸结婚时的相片。
就在第一页。
整本相册只有第一页放了相片。
往后全是扁扁的塑料袋。
封底一片空白。
……
舞舞长的很像妈妈。
只是小了几码。
那张结婚照让我看见一个讨厌的预言。
仿佛再过十年,
舞舞就会变成照片里的样子,白色的纱衣服,化妆,露出肩膀,一个打领带的男人在她身旁。
他们拍一张照片,放进相册的第一页,当作起点。
于是一切绕了个圈。
“……”
我撕掉了相片,在舞舞面前,
我觉得未来不该在过去身上看见。
……
听舞舞讲——
因为喝酒,她爸跟亲戚闹得很僵,平常没有一点来往。
“我貌似有个堂妹。”
尽管舞舞一次也没见过。
姐姐把舞舞家的亲戚问了个遍。
又背着手在客厅找了一圈。
“座机呢?”
“我家没座机。”
“那学校怎么跟你们联系?”
“打我爸手机。”
“噢……”
姐姐衬住下巴。
拇指的指肉沿着下巴的线条来回描画。
卧室靠窗的小桌上有一台像是超大翻盖手机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的薄膜全是圆点样的气泡。
姐姐跨过泰迪,去了电脑那里。
她跨过尸体的时候尸体没有动静。
……
在答应帮忙之前,姐姐提了两个条件。
一是让舞舞允许她乱翻家里的东西。
二是在电话里跟我提过的事情,关于“到时候再说”的“代价”。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上周不是拜托你把贴广告的位置告诉姐姐吗?”
“嗯。”
“以后你每周都要这么做。”
“每周?”
“办得到吗。”
“……”
每周都告诉啊……
那姐姐每周都能买到药了。
也没什么不好。
“我知道了。”
姐姐弯过小指头。
我们拉钩。
……
姐姐看完卧室的电脑,回到客厅的饭桌。
饭桌太小,她把挎包压上菜罩。
姐姐从包里拿出有纽扣的小记事本,随便翻开一张,簌簌的写了起来。
笔帽上的吊坠荡着秋千。
我凑过去——
是列着词汇的清单,竖成一串。
姐姐一会就写完了。
可看样子又有点不满——
撑着脑袋,十指爬进头发,她抓啊抓,想从里边捞点什么出来。
……
比起姐姐的清单,还是菜罩子更好玩。
舞舞家的这款是竹篾编的,特像大侠们戴的斗笠。
闻一闻缝隙——
有香气。
是辣爪子,舞舞说。
她爸昨天买来配酒吃。
剩一半,准备今天继续的。
话到这里,舞舞抠了抠竹篾上的小眼子,“……他肯定想不到自己今天会死。”
是哦。
我看了眼开着门的卧室,想象了一下那个穿白褂子的秃头男人坐在客厅里吃剩下的辣爪子。
舞舞忽然把头扭向窗口,我听到她努力咽下什么东西。
“……”
真怪。
舞舞明明那么讨厌爸爸,可还是会有伤心。
不公平……
是不是好人和坏人都住在我们心里,死了谁都要跟着扯下一小块心。
那样的话,好坏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能够住进去。
唉,
总之我不喜欢舞舞伤心。
我很想讲点有用的事情,像是听起来就很聪明的名人名言。
可每到这种时候,我总是吐不出一句。
只好对姐姐挤眼睛。
姐姐的手指从头发里退了出去。
她咬了咬笔帽,提了个有点怪的问题——
“你们知道九十岁的人每天干什么吗?”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
“舞舞同学呢?”
“……”舞舞背着我们用袖子抹眼睛。
“答案是,”
姐姐没卖关子,
“干他八十岁的时候每天在干的事情。”
姐姐掀起菜罩的一角,把装辣爪子的白瓷盘拖了出来,
“这么说吧,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会死,可同时呢,每个人也都以为自己能永远活下去。”
拇指和中指捏起一只,
“重要的是,”
她用没拿鸡爪的手戳舞舞的腰,
舞舞弯成了括号,
“如果你明天就死,”姐姐用鸡爪指了指卧室,“你会后悔今天这么做吗?”
没有沉默。
舞舞转过来,睁着红红的眼睛,“我会后悔我没这么做。”
“那就够了。”
姐姐一口咬掉辣爪子的小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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