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梦魇

失心魔种下的诅咒，是一种慢性毒药。

抵抗它其实很简单，但前提必须是在察觉到异常的开始。而一旦没有成功抵抗，诅咒覆盖住了魔核，一切就无法再挽回了。

被诅咒者首先会在半年内逐渐丧失对魔素的感知，随后半年逐渐失去对魔力的掌控，而在这两者的共同影响下，被诅咒者将无法再使用任何魔法。

紧随其后的就是诅咒对魔核的侵蚀。

除了魔族，没有什么种族能对他人的魔核造成任何影响，无论是破坏还是治疗修复层面的，自身的魔核所受的影响只能由自己解决。而一旦失去了魔法能力，魔核显然等同砧板上的肉，所受的诅咒也就成了致命的毒药。

失心魔的诅咒，对被诅咒者造成的最终后果，便是在最长三年内完全死亡，而在死亡前，被诅咒者所承受的各种心理以及身体上的折磨，会将其不断逼入绝望与痛苦的深渊。

“嗯，杰斯坦那场战役至今也才过了两年多一点。你们的旅行进行了多久？啊啊，对了，恐怕也才一年吧。看来得益于前一年的时光，有一位了不起的友人，兴许，说不定还是爱人？为你抚平了伤痛，让你获得了后一年踏上征途的勇气与决心。这场战斗结束后，你们一定还能再相见吧，时间还充裕，哪怕只是最后一面，你们一定也还能再见的，可喜可贺！......多么感人！”

魔王抬起了头，感慨般的说到。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那没用的部下，下起诅咒来也是稀奇古怪的，明明一般的诅咒放出以后便不再和自身有任何关联，他的诅咒却无一例外，放出后还是留了一条‘线’在身上，说好不算好，毕竟这意味着可以沿此追踪到它的身上。说坏也不算坏，就是假如，一不小心，万一，哪一天......他被人打成了灰，那些以往种下的诅咒，不管是即刻生效的，还是慢性的，都会‘嘭’的一声炸开，一不留神，像一些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什么的，就会被直接——送上天去，见他的神明。很有趣，对不对？”

魔王肆意的绽开了笑容，看着牢笼外的那道身影，压抑不住狂喜般的说到：“不知道你们来到这之前，有没有见到我那没用的部下？他身上还有点伤，不知道有没有逃过你们这一劫，虽然.......我给他的命令是死守原地。”

“还是说......”魔王终于抑制不住的，发出了刺耳的大笑，“你们已经将他打成了灰？？顺便亲手，把某个可怜的家伙一并送进了坟墓？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摇摆不定的魔法阵中，一道脉络颤抖着扭曲成了碎屑。

多琳无力地跪倒在魔法阵中，紧紧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

“多琳？？多琳！坚持住，不要被他的话蒙骗了！你还有能做到的事，击败他！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报仇！多琳！不要放弃，快站起来！”感受到身上徒然增加的魔力负担，卡鲁开始急切的呼喊着多琳的名字。

只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徒劳。多琳苍白的脸色早已失去了神采，眼神空洞的望着脚下的一片尘埃，血与汗，伴随着热泪一并坠落了地面。

绝望的阴霾笼罩在了勇者众上空。德诺的牺牲原本已经超出了预料，这座魔法阵原比预想中还要艰难撑持得多。如果说集齐六人之力，他们有九成九的把握，缺少一人，至少还有七成的把握，但缺少两人，其中一人还是魔法阵的发动者和主要承担者——却如同将这份希望，变为了渺茫的奢望。或许用不了太久，这接连缺失两人之力的禁忌法阵就会失去它的功效，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只是这些，多琳却再没有任何去考虑它们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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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如果连你都不存在了，那我所做的一切，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我不要，不要再独自一人了......但是，爸爸妈妈，伯父伯母，艾琳娜，和你，都已经......

是这样的啊......死后的世界，一定不会再寂寞了吧。既然如此，我会过去的，我会去找你的，不要走的太快好吗，我会给你带礼物过去的，所有的一切——旅行的见闻，你想听的事。

......还有魔王的头颅。

“月砂......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悲泣的魔女摇晃着站起了身。她轻轻念起了那个名字，痛苦的驱使着体内剩余的魔力。

受到魔力的牵引，长剑挣脱了法杖外残存的藤条落在了多琳的手中，耳边魔王的大笑，伙伴们勉力支撑的喘息，这一切仿佛都没了声响。多琳慢慢走向了法阵中心的牢笼，支起伤痕累累的手臂，缓慢而又沉重地挥动起了手臂。

但是......已经看不到了吧，那个传授自己剑术的人

已经看不到了吧，那个为自己舞剑的人。

再也不会看见了，自己回复她“我做到了哦，从你这学到的东西，在某个你不知道的时刻，为我派上了用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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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在凝聚。

周遭的魔力都遭到了牵扯，就连空气都改变了流向，天空都显现出了裂痕，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

与此同时，魔力的牢笼已濒临解体，摇摇欲坠的法阵显得暗淡无光。魔王开始不顾一切地撞击着牢笼，虽然他并不知晓眼前的人类正在做些什么，但他感觉到了她赴死的决心。诚然，魔王不会对任何东西感到恐惧，但这并不等于他会傻到不做反抗的，让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境地中。

柯克终于支撑不住，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像是触发了多米诺骨牌一般，林娜也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卡鲁终于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失去意识前，他温柔且疲惫的看着不远处的林娜，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西尔维亚中止了魔力的传输，瘫坐在了地上，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表情，只是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向了远处那愈加不清晰的背影，抬手间，向其释放了一个法术，嘴里还蹦出了一句似乎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这什么嘛~要Game over啦......”

多琳没有听到，魔王也没有听到。

挣脱出牢笼的魔王凝化出了长枪，迅猛向前投掷而去，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击穿了多琳的胸膛。一切戛然而止，魔力的残留甚至在一个呼吸间便无影无踪。

“愚蠢的人类，”魔王的话语回荡在战场的上空，“你们输了。”

他威风凛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毁的魔王城、倒地不醒及再无一丝力气反抗的战败者、魔法碰撞后几乎化为荒漠的中心战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毫不掩饰内心的自豪。

“蠢~货。”

不和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魔王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多琳似乎就保持着那样被长枪钉在地上的姿态，露出了一副仿佛不属于她的表情，正勾起带血的嘴角着看他。魔王还在想着该如何无情的嘲笑这个女人，胸口却莫名传来了一阵刺痛。

“唔？！”

他看着胸口的位置，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把长剑穿透而过。随着眼前的带血的迷雾逐渐散去，原本被长枪钉在地上的多琳早已没了踪迹。而本尊实际仍保持他挣脱出牢笼前那一刻的模样，就那样紧握着刺入他胸口的长剑，站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过一尺的距离。

难道是......那个时候，那个牧师的法术......

“咕！”黑色的血禁不住地涌上喉咙，溢出了嘴角，魔王眼睁睁的看着多琳身上冒出了不属于她的红光，伴随着将息的风暴涌入了他体内。

他清晰的察觉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但那一瞬间，却感觉对此无力回天。

“但是这个距离，你也逃不了吧——死神的裁决之镰。”

“果然人类......都是如此愚蠢、且不可救药的生物......”

没有回答。

顷刻爆发的红芒，刹那间，覆灭了一切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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