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二幕 启程

随着人类的不断发展，无论什么也没能阻止人类踏足宇宙的脚步。在这个宇宙遍布人类的时代，宇宙的空间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小。

两个星球之间，仅仅通过几个小时的星间航班就能到达。由于在这个世纪之前，宇宙中有很多无法地带，海盗和劫掠者横行。安全的遨游宇宙，几乎都没有人敢想象。

星间航班的建立，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显然是极大的福利。

他们无法接受太空穿梭机昂贵的虫洞跳跃项目，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生活在一个星球。

甚至有人从来没有踏足过宇宙，但很显然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更为少数。

无论是什么航班，都有需要降落的终点。对于陆家父女来说，这架航班即将到达的终点，将是他们崭新生活开始的起点。

陆承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对其他孩子具有决定性吸引力的窗外那片星海，也无法让她产生丝毫的兴趣。

年幼的她也许无法理解在这个广阔的宇宙中，人对何去何从的无奈，可无论是面临未知的恐惧也好不安也罢，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此时复杂的心态，在她小小的脸上充斥着踌躇、纠结和迷惘。

尊敬的乘客你们好…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飞机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星间航班的时间还是很准的，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后，航班就要准备着陆了，几名美丽动人的空乘小姐姐，开始给乘客们检查安全系统，解说安全知识。

一位空乘来到承霜的座位前，承霜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自顾自闷闷不乐的发呆。她眼前的视线中只有空乘给自己整理安全系统的手以及前方的座椅。

忽然，一支白色的花朵进入了她的视线。

承霜并不认得多少种类的花，毕竟她只有九岁，只有眼前这朵白色的花朵她不得不认识。

六片狭长的白色花瓣，呈喇叭状向外散发，花瓣的尖端微卷，金黄的花蕊像一缕缕金丝，上面布满了会反射出金光的花粉，花瓣的表面遍布着一层金属光泽，平白无奇的花枝没有叶子。

白泷金芯兰…

听说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花语是从混沌中得到意外的新生。

这是一个人工培育的品种，是为了种植出具有金属元素的观赏花，不易凋谢。早些年的研究，几经周折都失败了。而在一次战火之后，被轰炸过的实验室残骸中，这些花居然绽放了出来，无比的妖异，也无比的惊艳！

后来经过人们的试验发现，白泷兰的成长需要极端复杂的环境。

现在它已经经过改良，专业人员很容易培育出来。作为一种常见的观赏花，在很多地方都能见到。

“你的衣服和帽子上都有这种花，想必你很喜欢这种花吧？来，送给你～” 她的耳边响起了温柔好听的女声。

顺着这只递来白泷金芯兰的白皙的手，承霜慢慢抬起了头。

空乘姐姐成熟、充满感性，又完美无暇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也不知怎么，看着这画面，脑海里跳出一个她几乎不怎么说的词语 妈妈 …

“ 一直皱着眉头，好运看到会不敢接近哦～ ”

漂亮的空乘姐姐对承霜悄声说，把花递到了她的手上。接着俏皮的对承霜眨了眨眼，就走开了。

熟练的整理好这一排乘客的安全系统，她又回头对承霜眯眼一笑，接着去了下一排，慢慢的消失在承霜的视线里。

“你可不能一直这样垂头丧气啊…我们要去见的，可是我老板呀…”

陆相取下了盖在脸上的帽子，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散的样子，喉咙发出干涸的声音说道。

“爸爸，你醒了？…那个姐姐说的你听到啦？”

“我是谁？你什么表情我闭上眼就看不见了吗…”

说到这陆相叹了口气。这次的决定，他心底非常困惑，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的轻松睡觉。

说是说，去见的人是他的老板。其实也是他和艾雨的老朋友了，他心的些忐也是因此而起。因为那一家人…既是朋友，也是恩人，他受的恩惠太多了，早已超出了他心理可接受的范围…

陈氏企业，可以说是中维星系三大星球中最富有的产业之一，只有屈指可数几个历史底蕴很深厚的大家族、大集团机构能够与之匹敌。

陈氏企业的董事长陈绩，在短短十余年间，就将他父亲的数十家医疗机构，经营到现在翻了不止百倍资产的上市集团。不可不说此人是个商业天才。

谁又想得到这个超级商业天才确是学医出身？又有谁想得到他的医学专业考试从来没及格过？

陆相恰巧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他们在学生时代，就已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了。

也不能说是机缘巧合吧，在前面艾雨的故事中，提到的艾雨的好友，现在正是这位陈董事长的夫人，刘咲北。

话要说回来了，陈氏集团还是要感谢艾雨。不是艾雨把即将完成的研究全部无偿留给刘咲北，也许陈绩还不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他们怎么就联系到一起去了？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是一所医科大学的学生啊！

如果还要说明白一些。

陈绩的父亲陈业，是当时最负盛名的顶尖医学博士，也是他们所在医大的荣誉校长。

艾雨和咲北都是他带的研究生。

艾雨和咲北是好友，陈业是她们的导师。

陆相和陈绩是好友，陈绩是陈业不成器的儿子。

都在一个学校，互相都有联系，学生时代的好友。理所当然的，最终他们都走到了一起。

艾雨去世之后，陆相一蹶不振。如果没有陈绩多次开解他，还雇佣他当管家，也许他现在只能带着女儿流浪拾荒吧。

承霜对父母的人际关系，只是略知一二。

数年前在去给母亲扫墓的时候，她是见过咲北阿姨的。

在她的印象里，咲北阿姨，是个总是温柔的笑着、很温和的人。

对于身为父亲老板的陈绩…她也只有在电视里见过。

想想一个那么大企业的老板，哪里那么容易见到？又不是所有的高富帅都是钢铁侠，会穿着一身自己发明的铁甲到处伸张正义，怒刷存在感！

在她从电视上看到的影象里，陈绩伯伯是个把锐利的眼神永远藏在反光的镜片背后，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十分精明，行为又非常低调的一个人。

她用小小脑袋，非常仔细的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让自己表现的开心一些，这也是去世的母亲对她唯一的要求。

即将要见到的是和自己关系非常亲密的人，一直这样悲伤的表情，他们也许会担心吧。

拿起了刚才的空乘姐姐送的花，承霜终于露出原本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笑容。

米加星，是一颗围绕在三大星球之一——中维星轨道上的人造殖民卫星。

所属G财团旗下，格雷米加地产集团。

当时这个殖民卫星建立的初衷，就是针对上流社会人士的住宅区。给他们提供最优异的环境，最优秀的安全保障以及最优质的服务享受。

像陈业医生这种年轻时在战场上作为从军医生，效力于超级科学医疗队，有过赫赫功绩。退役后仍然活跃在医学科技前线。年迈的他又开始从事医学教育，培育出了无数的优秀医学人才。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舆论影响，都非常高的老前辈。殖民卫星的设施再豪华，送的礼再厚重，也自然是生怕请不动他的。

最后是卖了G财团上代老家主的面子，陈业才欣然接受了米加星四处最豪华的庄园其中之一。

这所庄园，就是陆家父女最终的目的地了。

不过目前他们才刚下飞机，还在隔离真空的中转站台。

陆相拿起行李，带着陆承霜通过中转站台的安检装置，踏上了出站的自动行道。

自动行道进入一条通道后，好几条自动行道都汇聚到了这里。

一瞬间，眼前就出现了，形形色色、服装各异的人们。从外表上看起来，大多数明显是上流社会人士。

这里人流量比起大星球，当然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在这里出入的，都是整个星系都排的上名号的大佬以及相关人员，相对的人流更加少。

可不管怎么说，米加星还是很有名的。在住宅星球之中排的上前十。

对于以前，还从来没进行过星间旅行的小陆妹妹，这么大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一定要形容她现在的状态，那就是瞬间蒙蔽…

通过自动行道，是一个花园广场，在自动行道聚集起来的行人又在这里重新分流。

陆相，牵着呆若木鸡的承霜，走了大概4～5分钟，来到了一个很有设计感大概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前。

在这栋建筑顶层，漂浮着几个虚拟影像形成的大字——贵宾大厅！

陆先生！恭候您多时了！里面请！

门口四位保安中的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很恭敬的向陆相行了个大礼，然后拉开了大门，再行礼请两父女进门。

其实一般的情况也不会这么毕恭毕敬的，只是陆相作为陈绩的管家，被誉为安保工作的典范。

机场的高层，曾经邀请陆相来给他们的保安指导工作。陆相的曝光率，本来也没有这么高，上次这么一来，这里的工作人员，从理论上来说，就没有不认识陆相的了。

就算不是陈绩的面子，陆相本身的工作态度也值得人们敬佩。

在陆相成为陈家的管家以来，陈家的庄园遭遇过26次大大小小的不速之客，包括记者和狗仔都没能在周边埋伏下来。

这是在米加星，本身安保级别就很高了，能混到这里来的，肯定都不是阿猫阿狗。就算是狗仔和盗贼，都肯定是道上有名号、有真本事的人物。

这么一看。陆相的手腕，可见一斑。

就像刚才的保安，他就是陆相的粉丝，他能把那26次阻拦不速之客的段子一共72个版本，每一个都说的完完整整。只是出于职业素养，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过于兴奋。可以说陆相敬业的形象，也给他做了好榜样。

不过，要是能知道陆相是出生于杀手世家。而不是现在媒体报道的，草根平民钻研医术考上著名医大的励志故事，这些人恐怕又另有别论吧。

进入大厅，在陆承霜眼前呈现的，只有豪华二字。

这边还在刚才的人潮中傻眼，没有回过神，一下又到了这么个地方…她只顾盯着大厅中心悬浮的巨大99层水晶灯，其它都没来得及看，就被拉到了一个圆弧形沙发区域。

能够坐满18个人的沙发上只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身边还有两个女仆装扮的年轻女孩在给他们泡茶递水。

这是陆承霜第一次亲眼看到女仆形象的人，以前也只有在电视电影里见过。

如果说飞机上的空乘姐姐是杂志上走出来的模特，那这两位女仆姐姐就是幻想游戏里的立体角色，像是捏出来的娃娃，不是现实世界的人。

女仆这个职业，在她的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感觉是仙女才能做的职业。

“太漂亮了…”

承霜从心而发不自觉的轻轻感叹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两位女仆转过身，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陆相，立马放下茶具立正站直，标标准准的敬了一个军礼。

“教官！”

两位美貌出众的女仆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陆相脸上略显尴尬。

“我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遵命！教官！”

“…”

于是在陆相的沉默中，她们又开始了泡茶的工作。

“我说相相啊…你给她们灌输的都是些什么啊？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了啊…她们可都是我心爱的人偶啊！你可不能把她们都调教成士兵哟~哦？这是我家小霜吗？都长这么大了？和我家那小子都差不多高了！”

说话的是一个端着茶杯，正襟危坐的女性，看起来很年轻，却又让人感觉又很有城府。

高雅温和的举止间，却透露出一丝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

她始终眯着眼笑着，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她的语速很快，一时半会让人难以反映。

“这…夫人…”

“你不是说不是你的工作时间吗？还喊我夫人？”

陆相再次哑口无言。

即便是强如陆相这样能和超级间谍特工相提并论的角色，也跟不上这个女人的思路。

也许这个人是陆相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的人，特别是在艾雨不在之后，没有人能替他接话，每次他都得面对一堆信息量庞大，且互不相关的话，就算想回话也有可能立即被打断，让他无所适从。

这个人就是刘咲北。她的思维敏捷，赋有跳跃性，和心思缜密，处事冷静的艾雨截然相反，或许这就是她们能成为最好的搭档的原因吧。

“小霜来来来，快来让干妈好好看看！”

沉浸在两位女仆姐姐的美貌中，听到有人叫自己，陆承霜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刘咲北，对比陆承霜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发型和服装变化了而已。

陆承霜隐约记得，上一次见面她对自己说了很多话，具体的内容太多也太繁杂。

到现在见面，承霜也只是回忆起了几个关键字：她和妈妈的关系；她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还有个比自己小的女儿；如果愿意，可以认她做干妈。

大概就这些。

想起这些，面前这个女人的形象就渐渐温暖亲近了起来。

她怯生生却面带微笑的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刘咲北就轻轻把她扯过去抱在了怀里。

看到她刻意表现出的笑容，咲北感到一阵无力的心酸，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崩断了…

“你一定很想你妈妈吧？”咲北抱着承霜，轻声的说着，声音明显都是颤抖的。“不要怪她…”

“我知道她不让你哭…很想哭吧？很委屈吧？那就尽情哭吧～我同意的事情，她也不会拒绝的…”

陆承霜有点懵了，这情节转换的太突然了。连她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现在这个情况，她的表情有点僵硬。

刘咲北抱的很紧，可空间位置上控制的刚好，承霜不仅没有觉得喘不过气，呼吸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反而让她轻松了起来，整个人感觉陷入了一张柔软的毛毯，轻轻的、慢慢的沉了进去。

承霜的耳朵接收到咲北的话之后，用了大约5秒，才通过大脑处理完这段话的信息。但是她还是有些发愣，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咲北就是这么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的人。

这点，承霜和父亲感同身受。

陈绩看到这样的情景，眼神有些恍惚，他想起当年，四人一起愉快的谈天说地…

他抬起眼镜揉了揉鼻梁，起身示意两个女仆退下，然后自己也走到一边。

陆相也跟了过来。

“老…陈，之前不是说集团的事情，来不了？”

“确实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不过还不至于忙到来见个老朋友后人的时间都没有…”

他喝了一口一直在手上端过来的茶水。

“我也挺想见见她的。”

陈绩回头看了看自己妻子和她抱着的少女，眼神里既有无奈，也有柔情。

陆相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才从怀里掏出装备，点燃了一支烟。偏头看了一眼立在旁边像雕像一般的两位女仆。

“怎么正好带了这两个铁血的家伙…”

“赛缇兰帝去办理入学手续了，普拉淇娜在更新家里的安全系统。”

“还真是麻烦你们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气不气人？”陈绩微微皱了下眉头，放下了喝完的茶杯，递给旁边的女仆。女仆低头接下茶杯快速退下了。

他放松神情叹了口气。

“看到小霜，我又想起以前我们四人的时候…你…非常想念她…吧？”

说到这里，陈绩顿了一下，扶了下眼镜，瞄了眼陆相。

“对不起，我问了一句废话…”

陆相没有回话，叼着烟往承霜的方向看去，眼睛里印着是女儿的模样，可是在女儿身后，似乎出现了艾雨的影子…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陆承霜的后颈滑落…

穿过她连衣裙本来就并不太贴身的后领口，滴在她颈椎的皮肤上…

在这个凉爽的房间，这温度对她来说，显得略微有些炙热。

接着更多的温热液体浸湿了她的衣领，刚才那侥幸通过的家伙，已经流向了她肩胛骨的位置。

刘咲北的眼泪，让承霜脑海里本来略微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那一年，咲北站在艾雨的墓碑前，笑的很牵强，她抚摸着艾雨在墓碑上生硬的名字，放下了一束白泷金芯兰。泪水紧接着就夺眶而出，她抱着墓碑，一边流泪嘴里还一字一句哽咽的骂着“你说，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笑着，你告诉我这样怎么笑才能笑的好看嘛…”

场景一换…

咲北和承霜坐在咖啡厅，陆相叼着烟在一边望着远方。

“来不来我家住啊？我可以当你的妈妈哟！这样可能有点怪？那干妈妈好不好？我有个很可爱的儿子哦~比你大一点，就是脾气有点臭！你不喜欢男孩的话，家里还有个妹妹呢！虽然她还小…不过你要是能带着她，当个姐姐给她做榜样就好了。你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玩，想想是不是很开心吖？”

看着咲北温柔的笑容，年幼的承霜有点动容。

她的意识也在温暖的包围中越陷越深。

场景又一阵晃动…

幼儿园时被捣蛋的同学推倒，他们还骂着 没有妈妈的！捡来的！野种！

她没有哭。

面对奶奶爱理不理的冷淡、漠不关心的眼神，还有必须要遵守的严苛规定。

她没有哭。

刚上小学的时候，忽然下大雨，看着别人的家人送来雨具。 她等了很久，最后只能淋着雨回家。

她没有哭。

这就是她，这就是陆承霜。

她在悲伤中出生，在悲伤中成长。

妈妈的照片、白泷金芯兰、墓碑、爸爸传达妈妈的遗愿、咲北阿姨的告别、之前上课的学校、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包括早上母亲墓碑前的景色还有空乘姐姐的脸。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和场景依次出现，越换越快。陆承霜记事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这一瞬间，一幕幕再现。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年幼时那天爸爸第一次带着苦涩的笑容讲述妈妈的事情，告诉她，妈妈是个永远都带着自信的笑容的人，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始终都是笑着的。

所以，她希望大家能记得她的笑容和这种精神，让她的生命变得有意义。

那次承霜哭了，哭的伤心欲绝。

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再想哭，她都忍着。

因为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也是她和妈妈唯一的约定。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站在妈妈的墓碑前，告诉妈妈自己将要远行，她差点就相信自己已经忘记如何流眼泪了。

此时此刻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呼吸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脑海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涌出来。

她哭了，刘咲北的话，也崩断了她紧绷的最后一根弦。

对于刘咲北这种级别的医生，哪怕她只是专注于试验与研究的科研人员。要想作为心理医生让一个年仅9岁的孩童敞开心扉，可说不上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是从自己的感受出发，把承霜也带入了进去。都是真情实感，发自心底。

她这么做，确实不是纯粹的无意识而为，只是她觉得，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一部分是为了怀念故人，发泄一下自己也累积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一部分是想让这个命运坎坷的小姑娘放松身心和自己更加亲近。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也没有人来打断她们。

在陆相第二根烟掐灭后的余烟消散殆尽之后，陆承霜才停止了抽泣。

在她心中积累了多年的泪水，终于痛快的释放了出来。她只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就算是再怎么懂事，也不可能完全明白她母亲为何希望她能坚强带着笑容不哭泣的活着。

大多数时候她只能硬撑着，撑到自己满身伤痕，撑到自己精疲力尽。

她只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身高不到一米二的小小身躯里，也并不能有多么强大的灵魂。

但她支撑的却是巨大灵魂的传承，就仅仅是陆承霜这个名字，就体现了她不得不背负的东西，无论换做是谁，那都太沉重了。

她需要放松，需要休息，即使是短暂的停顿，即使之后又要背起这份沉重前行。

陆相不让自己放松，是因为恐惧。

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

陆相的弱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他的善良、善良的纯粹…

他害怕自己每当回忆起艾雨的音容笑貌就一蹶不振无法前行，他害怕自己也做不到答应艾雨的事情。

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善良就会化为软弱，让他失去他所有的强大。

所以，有时他必须逼迫自己，甚至不惜欺骗自己，麻痹自已，告诉自己逝者逝去，生者还要继续生活的道理。

作为陆相的孩子，承霜只能有样学样的模仿父亲，故作坚强。

哭过之后，承霜的心扉完全打开了。

无论是和母亲的告别，还是未知的未来，她都不再那么害怕了。重要的是，她和咲北的距离一下又被拉近了很多，仅是这么几次接触，咲北已经让承霜感觉到了归属。

陈绩和陆相走了过来，分别拍了拍她们各自的肩膀。接着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就要短暂分离了。

陈绩没想到在机场消耗了这么多时间，再不回去工作的话可能会错过一些安排。于是交代了女仆做好后续的事情，和承霜握了握手，打了声招呼，他就带着一位女仆离开了。

刘咲北也还需要执行实验的收尾工作，紧接着陈绩的步伐面带微笑的离开了。

离开前，她在承霜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告诉她回家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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