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刚散,旭凤就匆匆往承恩殿赶。刚才宫人来报,锦觅在树上吊凤凰灯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磕到头,昏迷不醒。
守了一天一夜,锦觅终于醒过来了。
谁知她刚睁开眼,看到旭凤,就猛地一把推开他,尖叫着痛哭。
旭凤脸色惨白,想到了那时幼兽的悲鸣。她的眼睛里,是恐惧和对他满满的恨意。
他的海市蜃楼,终是消失了。
锦觅苏醒后,一整天不吃不喝,任阿昭怎么劝都不理,整日像木头人一样静静地躺着,一声不吭。
旭凤原本不想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受刺激,听到宫人哆哆嗦嗦地禀报太子妃已绝食了一天,额上青筋暴起,哪里还坐得住,大袖一挥就直奔她的寝殿。
他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厉声道:“太子妃不肯吃饭,你们几个就自己下去领罚!一餐不吃,每人自己去领十大板子!”
屋里几个宫娥吓得跪倒在地,垂着头嘤嘤低泣。
阿昭跪着往前几步,乞求道:“太子妃,您就可怜可怜婢子们吧……”
锦觅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抓着被子的那只手慢慢收紧,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旭凤见她有所松动,朝阿昭使了个眼色。
阿昭何其伶俐,赶紧拿起那碗粥,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默默等了一会,锦觅终于张开口,把那口粥吃进去。吞下去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流下屈辱的眼泪。
她怎能跟他斗,他那么擅长拿捏人心,知道她不忍连累这些下人……纵使她在这深宫孑然一身,却还是被他抓到软肋。
自那日后,锦觅终于不再绝食,却整日呆在屋内,也不开口说话。
阿昭怕她闷,打开一排窗户,让她能看到院子里怒放的春花。
满园的花香飘散在风中,扑鼻而来。
一枝娇俏的海棠斜伸在窗外。
风一吹,几片海棠花瓣簌簌落落地飘到窗边的桌上。
锦觅捏起一片花瓣,沉着眼将它揉碎,“阿昭,把窗关上。”
抬头瞥到前方那树上吊着的几盏凤凰灯,不禁拧起眉,“把那些花灯也全部卸下来。”
这两日旭凤开始出现在她面前,锦觅对他始终视若无睹,就当他不存在一样,要么冷着脸自顾自看书,要么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
几次之后旭凤终于受不了她这么无视他,他一把将她手里的书扔在地上,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单膝跪地,仰头看她,“锦觅,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你同我说,有气你就撒到我身上。”
锦觅厌恶地看他一眼,恨声道:“骗子!奸细!”
旭凤抓住她的手,满目凝着痛色,“要怎么样你才肯消气,你告诉我。”
锦觅抽回手,秀眸微沉,“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这满口谎言的骗子,左右我说不过你。”她冷哼一声,脸上浮起一丝嘲讽,“连名字都是假的。”
“是真的……”他低着头,声音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抖。
锦觅转过头来,神色不定。
他抬头,哑声道:“名字是真的,是小时候母妃给我取的小名。”
锦觅悲悯地看着他,“你真是可笑。”
旭凤闻言色变,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他们的孽缘始于一场骗局,他骗了她,却把自己也骗了进去。他势在必得地布了一张网,收网的时候脚却被网缠住,整个人被拖进网中。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也许是在大漠她坚持不肯放手,要把他从流沙里救出来的时候。也许是从他暗暗嫉妒那个叫凤凰的商人开始。
旭凤缓缓站起身,面无血色,“锦觅,你我既已成了夫妻,这辈子也只能这么纠缠下去了。”他垂眸,凄然低笑,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太子妃,我的妻。”
锦觅像被给了当头一棒,无边的绝望霎时笼罩心头。她走到他身边,扯着他一角衣袖,哀声道:“太子殿下,就当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太子殿下?旭凤的心被这四个字扎出了血。这些日子他俩的情深意笃,原来都是不作数的,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旭凤狠下心,冷声道:“是你说的,要做一辈子的夫妻,我们对天起了誓,就一天也不能少。”
“等你做了皇帝,三宫六院,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到了那时,你自然会忘了我的。”
“可是我要的只有一个你!”旭凤猝然转过身,眼角发红,“锦觅,从我决定跟你重新开始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即使将来登位,也不会有什么三宫六院,你就是我一生所求。”
锦觅闭上眼,凄凉地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从你利用我攻破丹蚩的那一刻起,你我就再无可能。”
旭凤的嘴紧抿成一条线,眼里露出狠戾之色,“如果,我非要强求呢?”
锦觅走到他跟前跪下去,毕恭毕敬地朝他行了个君臣之礼,声音刻板无波,“太子殿下,您是未来的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一小女子又怎能跟您斗?这身子您要就拿去,心却是我自己说了算。”
旭凤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踉跄地后退两步。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在强忍着濒临爆发的怒气,他微微低喘,“你不用故意说这些来气我!”
锦觅跪着一动不动,低垂的头看不到一点表情。
“锦觅,丹蚩屡次在我边境烧杀掳掠,两国交战,是迟早的事。当初利用你找王帐,是卑鄙,可是如果用你我两个人,能救无数平民于水火,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就是现实!”旭凤面如死灰,颤声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你把我的心捂热了,现在却不要它了。”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她面前,哀哀地盯着她的头顶,“这三年我对你怎么样,到底是不是真心,难道你就真的不清楚吗?”
旭凤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门刚阖上,锦觅就跌坐在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落。
她又何尝不懂他说的这些。可是对丹蚩,她心里有愧。她痛恨自己,至今居然还对他心存爱恋。
锦觅开始变得嗜睡,梦里有阿爹阿娘,她仍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切都是最初美好的模样。她浑浑噩噩地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压在心中的沉郁却不见消减。
阿昭伺候她用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锦觅放下汤勺,见不得她这副样子。
“太子妃,边境有战事,皇上让太子殿下御驾亲征,明日就启程了。”
锦觅听后,面上没有一丝波动,低头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顿住,多日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是夜,锦觅才刚用过晚膳,旭凤就进来了。
初时锦觅像往常一样无视他,他也不说话,只坐在那,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许久,锦觅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他一眼,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这是我从小到大戴着的护身符,你拿着。”
旭凤受宠若惊一般,面露惊喜之色,接过玉佩的时候,大着胆子握住她两只手。锦觅转过头不看他,手上微微挣扎,旭凤却不肯放开。
他坐着,试探地轻轻环住她的腰,锦觅虽然身体没做出回应,但也没有反抗,定定地任他抱着。
旭凤眼眶一阵酸涩,只有他才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于他而言是多么的珍贵。他的脸在她身上轻轻摩挲,哽咽道,“锦觅,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站起身,他开始一步步地试探,耍赖般缠着她与他缠绵。
以往锦觅在床第之间总是过于羞涩,柔柔顺顺地任由他搓圆捏扁。此刻却反常地给他回应,像是他身上那把火蔓延到她身上,让她不得不跟着燃烧。
他们像两只困兽,激烈地在黑暗中搏斗撕咬。
后来锦觅终于体力不支,只能乖顺地任由旭凤摆弄。他开始变得温柔,贴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地低唤她的名字,他迷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锦觅,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撒娇。
等他终于餍足酣然入睡,锦觅翻身过去,黑夜中眼神冷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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