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呢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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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精神已经高度紧张的我就这样被铃声吓了一跳。

在巨大水底通道中央徘徊的我，此时实在是不想接这通电话。但已经无计可施的我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接起了电话。

“……喂？”

“喂，现在在哪？”

听闻，我不由得浑身一僵。只能盯着头顶不知名的鱼群迅速游走。

尽管事实相当难说出口，但我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不知道。”

“……啊……”

等的无所事事的我便随着一只格外可爱的鱼一直走，回过神时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哪里了。之后，看着比我预想的要复杂得多的水族馆地图，我尝试原路走回去。在走了三个岔路口后就宣布失败。

就是这样……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因为乱跑迷路了。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啊！陌生的地方就不要乱走啊！走也要好好的记住路啊！不要任性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啊！为什么就是吸取不了以前的教训啊！为什么啊！

“……对不起。”

身心饱受摧残，我也只能小声说道。

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林云那家伙嘲讽的眼神和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般的人格攻击了。但我也实在找不到给自己辩解的余地。只能忍耐了。我切切实实的做好了被一通碎碎念的觉悟。

但是，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却是：

“不……是我的错。耽误的太久了，完全把你忘记了。”

这般温和，柔声说道。

他用很久没有用过的语调来安慰我。仿佛刚刚相识一般，那样无比陌生的感觉。

……胸口一阵难受。

既不是因为高兴，也不是因为感到恶心。

但确确实实的如同波涛般席卷我的内心。

“我想想……你先不要乱走，那附近……”

“——不要用那种语气说话了”

不知何时，我没能继续忍耐下去，竟带着啜泣的声音说出了口。

“不是……这样的啊。”

“……”

电话里，只剩下了沉默。

我又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说出口之后，我终于察觉到了。

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覆水难收，破镜难以重圆。说出的话，表达出的情绪，是永远都掩埋不了的。

这种事，即使是我也是知道的。

让我胸口愈发疼痛的沉默，就这样保持了下去。但我却撑不下去了。我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我坐到身边的长椅上，仰望着散发着淡淡蓝光的水幕，鱼群悠然的在其中徘徊。仔细一看，确实是有种孤身一人沉没在深海的感觉。那种汹涌的浪潮好像随时会将人淹没。

……搞砸了……

为什么唯独面对他时，我那么不善言辞？

明明面对其他人，都游刃有余。

我究竟，对林云期待着什么？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费尽心思的想要提高我的好感度，怎么看都是我的完全胜利啊。无论怎样，他对我又重新变得温柔体贴不是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吗？这不是正合我意吗？

能体贴我的心情，给我想要的回应。今天的林云，不是相当不错吗？

比起之前一段时间的挖苦，讽刺，仇视，舒心了不知多少。

但是……我刚刚的发言，却更像是期盼着他的那份仇视一般。

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究竟想怎么样？

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他？

我在水族馆里奔跑者。

久违的焦躁感又从我的胸中升起，压得我喘不上气。

在我们貌合神离的那段日子里，每过一天，我对那个名为林茗的女人的厌恶都会增加一分。

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我的一切回应。都会渐渐让我更加焦躁。她的每一句中伤，我的每一句嘲讽。都让我愈发的厌烦，甚至是厌恶。

而这，也正是最让我痛苦万分的事。

那是，我曾经如此喜欢的人。我曾经如此珍爱的人。但我却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回应。这份感情日趋厌烦、憎恶，甚至是无可逾越的痛苦。

所以我才会分手的吧。

这份感情继续下去，只会是我们彼此之间的折磨。分手之后，我们就没有争吵的理由了。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了。我也不用去因此去中伤我所珍爱的人了。

——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就是这样……明明这样就好了。你却觉得，那种关系反而更好吗？

你难道认为我们抱着早已布满裂隙的感情互相憎恨互相伤害的那种关系更好吗？

是提出分手的我的错误吗？

不知何时。我们早已在爱与恨的中间定格。

……如果这样不对的话……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依旧会和以往一样啊。

……以往啊。

就连这种状况，以往也发生过啊。

那个家伙迷路后让我去找，如出一辙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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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许是，我平生拿出最大勇气的一次了。

以前的我，不得不说，只有没有完全长开的面貌值得一提，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内向不说，还十分的粘人，麻烦。

明明还只是在咖啡店见过几面几乎只能说是熟人的关系，我却鼓起勇气去邀请那个男人去游乐园。现在想起，那个人群熙攘甚至可以说是摩肩接踵的地方与那个可以说是孤僻的家伙真的是不相配到了极点。但当时的他也和今天一般，有着温柔体贴他人的功能。他温柔地笑着，接受了我的邀请。

结果，我显然是低估了假期期间游乐园的火爆程度。

十分意外，又理所当然的，在被人群冲散后又四处乱逛的我迷路了。

人生中第一次约会就迷路了，如此的焦急感不断烧灼着我的心，甚至都忘记了主动与他联系。时间不断的流逝，脚上也累到难以支撑沉重的身体。

挣脱了人群，疲惫的瘫坐在休息用的长椅上，已经开始小声啜泣的我才听到手机一直不断的铃声。面对着十几个未接来电，我已经把一切抛在脑后，在电话只会一直哭着一边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先在原地别动。”

这样说着，他便在在电话里一直安慰我。

但无论怎么说，我都只会小声的啜泣。

我肯定会惹他烦，惹他生气的。一边想着，我反而愈加失落，心中更加难受。

实在太难为情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认路，偏偏还要乱跑，主动把别人约来却只是落得这般下场。果然，我做什么都那么迟钝、不得要领，本来觉得这次不会有问题，但却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我一直以来，都无比的讨厌自己。明明有些事说出来就明白，但我却偏偏讷讷不言。太多事情自己不了解，不擅长，却擅自去做。到最后反而给别人添麻烦。有些事就是做不好，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有些东西总是学不会。我就是这样的啊。所以当时才会被林云趁虚而入吧。

至少，想要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继续活下去了。

至少，不会再有人把我当成累赘了。

明明是这样，但我不知何时，却贪得无厌了。

到头来，就变成了这样。

游乐园的喧闹声，林云的安慰声在我的耳边逐渐远去。视线被泪水覆盖，现在只剩模糊一片。我与这个世界开始拉开了距离。不行啊，我要努力啊，我这样想。

要努力到不用依靠任何人——

“抓到你了。”

我的面前，突兀的出现了一张面庞。

“……诶？”

我擦掉眼泪，只见林云正蹲在地上，仰视着在长椅上缩成一团的我

“我说啊，林茗。”

在近乎要贴上的距离，他直视着我的双眼。汗滴从他的眼角滑下。

“我可是跑遍了近乎一半的娱乐项目，可累得不行。还听你哭诉了那么久，真的是身心俱疲啊。”

——呜……

“捉迷藏游戏，到此为止，干的不错啊。”

他微笑着，说道。

“别露出一幅又要哭出来的表情啊。我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讨厌你什么的。倒不如说，我还蛮开心的。”

我看着他递给我的饮料。正是我说过觉得很好喝的那种。

“你做事情不太得要领，考虑事情又不周全，还经常犯迷糊丢东西什么的，这些我还都是比较知道的。今天又更进一步的了解你了，原来你还会迷路。我希望你知道，我今天会来，是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基础之上。”

他把冰凉的易拉罐轻轻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所以，你用不着害怕。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一类的，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双手接过罐子，偏过了头。不敢去直视林云的脸。

总觉得，胸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要失去控制。我可不想，再让他看到我更难堪的样子了。

想要喝口凉饮冷却一下我烫到难以置信的脸颊，但是……

——打不开……

真是……可恶的易拉罐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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