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地尊高雁飞的位置和陈林现在的距离并不远，三两步便走到了大厅。

此时高雁飞正坐在红木椅子上小口品着茶，一席棕袍，只有袍子的领口上绣有一条精致的卧龙图案，除此之外衣服上再也并没有什么其他装饰，显得十分单调、朴素，而此时高琬玥正垂手站在高雁飞的左侧。

高雁飞虽然上了岁数但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条件上都很好，头发少有斑白，脸上更是没有皱纹，甚至满面红光。全身上下虽有伤疤，却淡的几乎看不清了；真不敢相信他是和孙武海同一年代的修炼者。

想起那个年老体衰的老人，陈林有种岁月无情的感慨，而当目光看向高雁飞时，则是更多感慨生命的神奇，高雁飞身上可能只有眼角的鱼尾纹能看出来年岁已高外，岁月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不论如何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陈林站在面前拱手施礼：“地尊大人……”

“臭小子，都这样了你还打算叫我‘地尊大人’？”高雁飞把茶杯一放，笑骂道。

“爹！”陈林也是回答的相当痛快。

“这就对喽！”高雁飞捋了捋自己的油黑的山羊胡——显然精心打理过。

“虽然你还未过门，但谁叫我家宝贝闺女看上你了呢，小伙子要有小伙的样儿，别一天天的跟你师父是的，我可不愿我闺女嫁了个小老头！”高雁飞也是吹胡子瞪眼的吓唬陈林。

“爹，你说什么呢！”琬玥脸又红了起来，害羞的感情无处释放。只好往墙角看去。

“嘿！闺女，我说几句实话，怎么就不乐意听了？哎！女大不中留喔！”见闺女这种神态，高雁飞心里有些落寞，但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玩笑道。

虽然身为地尊，但高雁飞却始终没有地尊该有的架子，除了大殿上工作场合以外，他就跟个老小孩一样，七分的沧桑中始终带有三分的稚气。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脾气让他在天芒大陆上人缘很好，更重要的是还有不少生死之交。

“哎……要是孩子她妈还在就好了……”高雁飞咂了咂嘴，心中也不是滋味；

琬玥的母亲也是个修道者，因为两人的身份悬殊，聚少离多。虽然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但琬玥的母亲却在生完琬玥后便力竭身亡。当时的高雁飞发了疯似得跑遍了大陆的各个角落寻找能救她性命之人，可说来也讽刺，当他们赶回来时琬玥的母亲已经命丧黄泉。

这种经历让高雁飞心里坚定了让女儿幸福的想法，所以在琬玥和陈林的相互爱慕的过程中，高雁飞也是极力支持，怕有一点疏忽都会重蹈覆辙。

陈林垂手站在高雁飞的面前默不作声，看着高雁飞惆怅的模样，陈林心里也不好受，回想起自己的师父也已经不在了，他也低着头伤感不已。

“爹，你瞎说什么呢！”琬玥看着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悲伤，她连忙岔开话题：“我们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爹，你不是也常说人要知足常乐嘛，老是沉浸在过去脸上可是会长皱纹的！”

“臭丫头！”这句话倒是把老头逗笑了，伸手把手中的空茶杯举起，装作要扔出去的样子。“爹，我先给你和林子倒水去！”琬玥见状赶紧上前，把手中的茶杯夺了下来走出了房间。

“臭小子，想什么呢？”高雁飞也是人老成精，很快顺着闺女的话，就把心情平复下去，而他也知道陈林心中所想——这孩子没什么心眼，挺好猜的。

“爹……我师父……他到底怎么死的？”许久后，陈林开口了。

“你跟你师父性格方面还真像，你师父也就是我师哥他一生痴迷于修炼，以至于成为天尊后还是沉浸在修炼当中，最后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了魔，在自知不能活太久以后便把毕生灵力传给你，随后坠崖而亡，这些你都应该知道的。”

高雁飞叹了口气，说道上任天尊，他是又心疼，又气愤，当即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和上任天尊师出同门，最开始高雁飞还是个街头的混混的时候，为了混口饭吃还常常大打出手，有时候甚至是护卫都制不住他。但他有可能良心未泯只会盯上那些锦衣玉食之人，而当时他们的师傅路过此处，除暴安良，看高雁飞样子可怜，就让他拜在门下。

毕竟地痞出身的高雁飞自然不服任何人，尤其是上任天尊，这下二人可结了缘，高雁飞挑战他共六百三十二次，三百一十六胜，三百一十六负。

虽然战绩平手，但高雁飞却知道他并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而这二人也算是莫逆之交，但上任天尊痴迷修炼，而高雁飞则喜欢游山玩水，所以在出师并出任天、地二尊后，尤其是高雁飞有了孩子，二人来往便少了，但交情不变，实属不易。

直到陈林二十岁那一年，高雁飞接到了他的一封信。他连鞋都没得穿，急忙跑了过去。

“你疯了么？你把全部武功都传给一个孩子？”高雁飞上气不接下气的与上任天尊一同站在一处悬崖上。

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鸿沟，脚下便是陡峭的崖壁，向下看去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让人心生寒战，这让习惯了世俗生活的高雁飞感到极度的不适。

“我修炼多年，我终于悟出来了……”天尊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心爱的抚摸着自己的宝剑自言自语道。

“你就悟出来这个？我平时就够胡闹了，师哥你怎么比我还胡来！”高雁飞大喊道，热汗不断从脑袋、脖子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抹都抹不掉。

但高雁飞可不管这些，他抓住了天尊的衣领：“你到底在想什么？”

“呵呵！”天尊笑道，把高雁飞轻轻推开：“我悟到了……道之尽头，可惜太晚了。”天尊叹了口气。

“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能把你弄成这幅德行，我立马去劈了它！”高雁飞凝眉吼道。

“可怜我痴迷一生，境界缺却不如你高。”

天尊自嘲的笑了一声，又爱抚的摸了摸自己的宝剑：“我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你……”高雁飞看着他胡言乱语，便大跨步走向天尊，抡起右手向天尊抽去。

‘啪’！

“呵呵。”天尊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掌印，可他并没有恼火，反而是乐呵呵的笑着，十分的高兴。

高雁飞愣住了，自己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未见他笑过。

“你！”高雁飞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真不知道自己的师哥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自己刚想往前一步，却被凌厉的剑气阻挡下来。

“虽然我这点不如你，但要论修炼的强弱上，我未必输与你！”天尊把眉毛一立，强大的气息席卷了天地。

“你也不必惊讶，我这也算是回光返照了，呵呵！这么多年了，我想最后再跟你打一场！毫无保留！”天尊突然抬头直视着高雁飞，剑气在身边凝聚，仿佛一条巨龙咆哮着。

“你……”高雁飞被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本能反应让他把架势摆了出来，但心里还是不愿开战。

“我要看看全力以赴后，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天尊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战意。

说着手里的剑便一生二，二生三，瞬间万把齐飞，指向高雁飞，就像搭在弓弦上的箭一样，只要天尊想，这些宝剑便会毫不留情的刺穿高雁飞的身体。

“就像以前一样！”天尊盯着高雁飞，一刻都不敢松懈。

“……”高雁飞并没有说话，但浑身涌起的棕褐色灵力把宝剑的寒意全部赶出了体外。心中的战意就如同野马奔腾一样，脸上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此时二人的表情、状态都仿佛回到了师门下，两人共同切磋的年代。

‘轰’！

一道棕褐色的灵力如同罩子一般扩大开来，将大地之外，所及之处的一切全部碾碎！

看到这幅场景天尊哈哈大笑，御剑飞行，紧接着如同巨龙降世一般指挥着周身的宝剑冲向了高雁飞。

‘呯’！

‘嗙’！

刀剑的交错声不绝于耳，只见天尊的宝剑如同灵蛇出动，左突右进，上下起舞，转眼间百道寒芒凛冽闪出，而白色的剑气所过之处，皆是百尺鸿沟。

反观高雁飞倒也不躲，一把大刀紧紧护住周身，棕褐色的灵力紧贴在身上，如同战甲一般，纵使宝剑划过，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白色划痕。

宝剑刁钻密集，大刀大开大合，二人打在一处。

刚开始还能看得见人影，到最后翻飞的刀剑和覆盖全身的灵力如同罩子似得将二人包裹形起来，形成棕、白两个光团，白色紧紧压制住棕色光团，而棕色光团倒也坚韧，愣生生不能让白光前进半步。

此刻天地为之暗淡，山川流水为之悲鸣。无数英雄豪杰向这里看去，但狂暴的灵力相互交错，让他们皆不敢上前，走错一步都会被撕成碎片。

最后，天尊抽身一跃空中，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伴随漫天剑意发起了最后的一搏。

而高雁飞也把大刀一举，腰身使劲将力量凝聚在刀上，一把棕褐色刀影浮现在身后。

“啊！”两人咆哮着发起了最后一击。

这一击山塌水断流，天裂地难修。

烟云过后，高雁飞呆呆站在那里咽了咽口水：“如果不是那一刻，你力量衰竭了，我早就被刺成蜂窝了。”

“我输了。”

而天尊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笑着，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粗鲁的举动。

“天公不作美啊，但到头来还是我赢了，哈哈！”

说着天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高雁飞刚想过去扶他，却被他摆手制止。

天尊后退了几步，来到了悬崖前，虽然这里被毁的差不多了，但深不见底的鸿沟却依旧还在。

“高雁飞！”天尊开口道，显然他心情很好。

“嗯？”高雁飞此刻依旧被蒙在鼓里。

“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切莫重蹈我的覆辙，更不要让后人踏上我的修炼之路。”天尊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狂风吹过，让这声音在高雁飞脑子里不断回响。

“哈哈！天错生我来此世，待我重回九霄时！”天尊说着往身后一跃，投入谷底。

“师哥！”高雁飞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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