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流

“你们宣扬！你们诉说！却从不聆听，也不践行！明明都病入膏肓，却还要别人做和你们一样的‘正常人’。你们自负，以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正义，觉得天空永远清澈蔚蓝，街道永远整齐干净，桌上的饭菜安全无毒，过往的路人都彬彬有礼，栖息在自然界中的其它生灵只是你们的口粮与奴隶，哪怕犯了错，也是世界辜负你们。你们从来没有思考和接触过隐藏在阳光底下的那些理所当然的恶意。”

“所以你们只是被圈养的家畜，摆放在砧板上的肉和鱼，面对我们的屠刀毫无反抗之力，只会梳理毛发，高昂脖子，为一时的逃脱沾沾自喜。来吧，起舞吧，歌唱吧，于我们而言，这是最好的时代。被智慧蒙蔽双眼的无数愚民，低头吃草的待宰羊群，你们的血和肉是最好的食物，你们惨叫悲鸣是动听的乐曲，垂死挣扎时的泪水沁人心脾。我们早已磨好了刀，架起了火，空出肚子，准备好进食与杀戮。在我们满足自己的肠胃之前，极尽所能地取悦我们，亦是尔等的责任。”

……

诺特共和国所有青少年的偶像，拥有少将军衔的罗曼·阿尼姆斯是一名才貌双全的美男子。他有一头灿若白金的卷发，眼眸明亮如星辰闪烁光芒，他的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给人一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他坐在一辆合金打造的履带车上，腰间悬挂着一把细剑，一手托腮，于傍晚时分随军队进入红铁城。车后面拖着一个五米多高的巨大的密闭铁箱。周围的士兵身披轻甲，骑在一头头身长4米毛发火红的狮虎兽上。这些凶兽的两侧挂着弹链，头部和四肢都有坚硬的盔甲保护，骑在他们身上的士兵，每人手里都抱着一挺沉重的机枪。

大军按照流程进城之后，沿着街道朝西侧军营的方向开拔。当他们抵达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名中年士兵被脱光衣服，悬吊在军营门口的旗杆上，上半身满是鞭笞的伤痕。

罗曼皱了皱眉头，找来身边的近卫低声说了几句。近卫马上上前问：“负责此处军营的士官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名士兵拿着鞭子跑过来说：“回大人，负责这里的长官西索大人正在牢房里审讯犯人，而这名士兵是因为白天对抗训练中面对二等民的贵族私自拔枪射击，被西索大人罚了50大鞭，外加悬吊三示众日。”

近卫官跑回去向罗曼禀明情况，罗曼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了一句。

近卫官得到授命，朝那名士兵举起一道兵符说：“这位是少将罗曼·阿尼姆斯大人，来红铁城彻查前些月动乱的事。现在，带我们去找你们的长官。”

“是、是！”门口的士兵连声答应。

罗曼从座位上站起来，对麾下的士兵说：“你们在着等着。”

然后他从履带车上下来，在两名近卫官的陪伴下，由那名士兵带领朝军营内走去。

红铁城军营的牢房位于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平时除了负责把守的士兵几乎不会有人过去。

罗曼一行刚一靠近，远远就听到了笑声、喊叫声，鞭打声从里面传来，听声音应该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性正在受刑。

罗曼和他身后的两名近卫官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他们穿过由两名士兵把守的牢房大门，走进里面。一股血腥与尿液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再往里走，他们立刻便目睹了相当惨绝人寰的一幕。

四间牢房，里面至少有六十几具人形尸体，堆在一起，四肢被以各种扭曲的方式钉死在了地上，这些尸体的表面被洒上了厚厚一层石灰，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掩盖尸体的恶臭，剩下有五、六个活人，被和这些尸体关在一起，各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在牢房最里面的行刑室里，一名体型娇小的少女被绑在型架上，一只脚似乎已经被折断，悬挂在半空中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除此之外，少女的身上血肉模糊。西索手里握着一根长鞭，毫不留情地往少女的身上抽打，一边打，还一边发出一种状若癫狂的怪笑，就像是疯了一样。

“够了，住手！”看到这一幕，哪怕是共和国最有名的青年战将，有智星之称的罗曼·阿尼姆斯也无法保持从容了。他快步上前，大声喝止，身后的两名近卫官更是面容扭曲，右手握住各自的剑柄。

“啊？”西索听到罗曼的声音，停下手中的鞭子，扭头看了过来。

他的嘴角尚有一丝弧度，眼睛则满是困惑和不解，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打扰他的兴致。然后他看到了快步朝他走来的罗曼，脸上的表情迅速归为冷漠：“罗曼·阿尼姆斯少将？”

罗曼将他的转变尽收眼底，停住脚步，一脸沉默地注视着西索，两名近卫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纷纷松开握剑的手。

“将军！我们是什么都没做的良民，跟暴乱没关系，是被……”

关在边上牢房里的一名犯人忽然冲上前，隔着笼子，一脸慌乱地朝罗曼喊道。

可是他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呯”的一声枪响。西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火枪，朝笼子里的犯人迅速开了一枪，子弹穿过那名犯人的肩膀，爆出一蓬血花。

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哇哇”大喊了几声，然后在西索“闭嘴”一声呵斥之下没了声音，只能捂着伤口瑟瑟发抖。

此时此刻，罗曼也被西索的气势压迫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脑海里却想不出半句话来。

“士兵！”还不等罗曼和他的近卫官反应过来，西索又是一声呵斥。给罗曼带路的那名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上前，跪在地上。

“我让你看守军营，是谁允许你带罗曼大人来这里的？”

“是……是……大人饶命啊！”

“无视军纪，自己滚下去，和外面的人一起领二十鞭刑！”西索举起带血的鞭子，“啪”地一鞭抽在那名士兵身上。

“是，大人！”士兵挨了鞭子之后连忙跑去外面。牢房里顿时一阵安静，一时间只能听有刑架上那名少女颇为紊乱的呼吸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罗曼看了西索半天，然后语调低沉地开口问道。

“如大人所见，我在审问犯人。”西索收起长鞭，注视着罗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审问犯人？”

“回大人，就是审问四个多月前，红铁城暴乱一事的犯人。”

“哦？四个月前的案子，你到今天还在用这种重刑？”

“是，大人，此事关系重大，牵涉颇深，城主命令我不论囚犯死活，都要彻查此事。”西索朝罗曼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打着官腔。

罗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够了！我来红铁城就是为了了解暴乱的情况，剩下的犯人，由我接收。”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西索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作势便要离开。

罗曼拦住他，微笑着说：“这几个月里，有人拿红铁城的事做文章，把暴动发生的原因全扣在我们头上，以冰原恶魔惨绝人性，滥杀平民为理由，抹黑共和国现下的统治，更是有人纠结民众，举起反旗——”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但是西索却点了点头说：“是，大人，我会注意。”

这样说完，他走出了牢房。

“阿尼姆斯大人……”一名近卫官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却被罗曼拦住。

罗曼指着牢房里中枪的那名囚犯说：“你去看看他的情况。”

那名近卫官得令，去查看犯人的情况。另一名近卫官则跟在罗曼身后，朝被绑在刑架上的那名少女走去。

他们走到近处，借着行刑室里微弱的光芒，这才看清，那名身材娇小的少女虽然身上脏乱，头发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可发色却是银白的，一双暗红的眼睛，瞳孔已是失去了焦距。

“她有我们冰原恶魔的血统……”近卫官吞了口口水，脸色难看地说了一句。

罗曼·阿尼姆斯抿了抿嘴，攥拳的右手紧了紧，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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