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血的记忆

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除了思念便是那难以消除的仇恨了。

我能感觉到，热泪划过，呼吸凝重。眼角的火辣促使我闭上了眼睛，我的疲惫逐渐加重，用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一捆红发，沉沉地睡去了....

又是这个梦...

今天是一个月中最开心的一天，我一个人在古朴典雅的书房上着家教课。钢琴，礼仪，外语等种种课程让年幼的我体会到超越同龄的劳累和压力。即便如此，我也保持着十二分的精神状态。因为我知道，今天爸爸妈妈会返回庄园看望我，而且还有我的妹妹，霍北辰。想起之前她在襁褓中攥着我的小手，那暖暖的感觉仿佛还在我的指尖环绕。我一个月的精神动力就是这美好的一天。

看着太阳缓缓沉入西天的海，我知道他们要回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坐上了管家皮尔洛的代步车，前往机场等着他们的飞机降落。

此时天空的东边已经渐变为蓝与黑的色调，星星的数量逐渐增加。我能看见，夜空中那一闪一闪红绿色的星星，那是飞机的外灯。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的心里十分激动，坐在代步车上双腿忍不住地摆动。

皮尔洛提醒我：“霍尔少爷，这样不安全！”

“好的，爷爷！”听话的我立刻停止双腿的摆动。是的，比起那个给我城堡，素未谋面的人。皮尔洛才更像是我的爷爷，我从未把他当作管家看待，他是我的亲人。

终于，飞机降落，对讲机传来声音，我可以去迎接我的父母了。

我兴奋地冲向舷梯，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异常。

我以为爷爷会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我奔向父母，我以为爸爸妈妈会像往常一样从舷梯上走下来，我以为妹妹会像往常一样咿呀学语地叫我一声哥哥，我以为......

当我兴奋地冲向舷梯，走进机舱内，看到了一生的噩梦。

鲜血从地面缓缓流到我的脚下，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粘稠感。

舱室内，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它们在壁上墙上形成了恶鬼般的图案，顺着鲜血的，是保镖那如垃圾一般叠放在角落的残缺尸体。最恐怖的，是我看到我的父母相互抱在一起，他们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对方残破的衣服。我亲爱的父母，全身上下都是抓伤，鲜血仿佛已经流尽，脸色惨白，僵直地倒在座椅上。

我感觉双腿无力，惊恐地坐在地上，冰冷的双手感觉到了鲜血和内脏残留的温度。我已经不能呼吸了，仿佛死神的爪子已经刺破了我的喉咙。

“哐当——”巨响从身后传来。

我宛如惊弓之鸟，将头抖了一抖，转向身后。

那是一只猫妖打开了驾驶舱的门，我能看见它身后的挡风玻璃沾满了鲜红的血，像是有人拿桶泼的一样。

这只身形消瘦，半人半猫的怪物，浑身沾满鲜血，利爪和牙齿好似带有残留的内脏，后背还燃烧着诡异的蓝色火焰。

没等我回过神，一声声枪响传来。爷爷和几个保镖举枪射向猫妖，只见那只猫妖在灵活躲避地过程中突然产生大量的烟雾，在众目睽睽之下随着烟雾消失了。

爷爷边射击边抱住了我，在痛苦的麻木中我被爷爷抱着逃离了噩梦之地。

在爷爷的怀中，我看到了这一生忘不了的景色，天边的夕阳仅剩最后一抹血色，浸染了云，也染红了庄园的一切。

这是落日，我人生的落日。

晚上，我被抱回了床上。双目无神，全身冰冷僵硬。爷爷说，我的妹妹，霍北辰大小姐下落不明。可爷爷说，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大小姐很有可能还活着。

你相信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这个夜晚，我宛如一具冰冻的死尸抱住爷爷。爷爷也紧紧抱住我，月悄悄划过，我静静地啜泣。整个夜晚，我没合眼，爷爷也没合眼。我哭干了眼泪，爷爷给我擦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天刚亮起。他来了，一声声“老爷”从门外传来。我寝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老爷！”爷爷向他鞠躬。

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来到我的床边，说了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原谅他的话。他语气冰冷凶狠，难以抗拒。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要我怎样都不重要了。

他离开后，向爷爷下达了命令。后来我才知道，他将庄园内的大部分人辞退后又招募新的员工，只留下了部分信任的人。但是，离开的和留下的员工都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里面有这样一条：“我们承诺亲眼看见霍尔少爷与其父母在飞机事故中逝去，只有年幼的霍北辰大小姐幸存下来。”

是的，我被杀了。我霍尔，消失在这世界。而我的妹妹，霍北辰并没有消失，她回来了。从此之后，庄园里没有人再叫我霍尔少爷，他们都叫我霍北辰大小姐。

与妹妹长相极为相似的我，成为她的替代品。

有一天我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我为什么活着呢？”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自杀，用碎玻璃划破自己的手腕。但是被人救了回来，之后我的第二次，第三次自杀都失败了，因为庄园里的每个人都在“保护”我。

女还是男，重要吗？对我来说不重要了。就这样继续吧，反正那个霍尔已经死了。

在几年后，随着爷爷因病逝世，我人生中唯一的星光也消失了。在爷爷的弥留之际，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霍尔少爷，不要怪老爷啊.....”

“不怪他？我当然不会怪他，我只怪我生在了霍家。”

黑暗，黑暗，留给我的是无尽的黑暗，以及没有一个值得我爱的人......

我相信，世界终会崩塌，而我也会在仇恨与谎言中死去。

“呼呼——呼呼——”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后，霍北辰醒了过来。

泪水打湿了绒被，她的双眼已经红肿。

对她来说，每次梦到回忆过往，都像是到地狱走了一趟。而每次醒来，都像是死里逃生。

天黑了，庄园的灯全部亮了起来。霍北辰下床，看了看窗外，整了整自己那宽松的衣裙，然后披上一件纤弱柔和的外套，拿着手电筒离开了寝室。她脚步匆匆地走出古堡的后门，径直进入了后山的一片森林。

目睹这一切的弗兰克并没有拦住她，因为他知道，大小姐要去的是墓地。庄园内，唯一的，只埋葬了四个人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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