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好熟悉。
是我每天打扫的工作地,但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除了坐在我右侧的小虁和一位坐在我左侧的老奶奶。
老人拄着龙头拐杖,看上去家里很是富裕,眯着眼睛似乎有强光在直射她的双眼,虽然面庞让人感觉和蔼可亲但难以掩饰内心的严苛与城府。
在无限的宁静中,我与小虁正襟危坐,好像两个小学生正坐在老师身旁准备挨骂一般紧张。未等我先开口,老人抢先一步询问:“小伙子还有你身边的那位小姑娘,我有个疑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解开。”
我顿了顿,将手摊开:“您请说。”
“就是……如何在最后仅存的时间里纠正自己的错误。”
最后的时间里纠正错误?不是,您得告诉我您有啥错啊。我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老人微笑着摇摇头,反问我:“你们年轻人犯错一般会怎么解决?道歉?求饶?还是干脆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别人?”
我摆摆手,苦笑道:“您说的我只干过第一个,但无论如何我都直面了我的错误,错也好、对也好,只要是我做错了一件事,停下来就是正确的选择。”
不知我这刚成年、稍有些经历的普通大学生是否有资格对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进行说教,也不知我说的是否在误人子弟,但老人还是略表赞同的微微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无奈的说道:“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法说出口,是我的过失,是我在逃避我的错误,现在我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是不是正如你所说的最后的‘正确’呢?”
“老奶奶,您要去哪儿?”小虁招着手,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我吗?散散步,赏赏花。”
拐杖触地的声音清脆而又悠远.老奶奶的身影挡住了前面的光,形成一个虚幻的假象。她独自前行,独自吟诵;她的声音幽静而深邃:“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迷途无止休……”
一阵光晕退散,我们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是我每天工作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忙着奔波、忙着奋战、忙着斗争,只是不见了那个老人。
自从与老人来了一次人生畅谈后,就再也没碰见那个老人。我依旧只是个打杂的,偶尔能见到那个托我买花的大姐姐来给病人送饭送水果,彼此打声招呼。
这样的状态差不多已经过了两天,唯一一次让阳医生出马的就是那个重症监护的老人贫血休克,幸运的是那个大姐姐也在而且还是O型血,轻松度过难关。据阳医生说,其实不用家属也可以,以病人的血型来讲,一般普通人的血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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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医院食堂恰顿盒饭后,照例是午间陪跑没错了。当初招工也没告诉我还要熬夜干活,着实被那些招工的人坑的不轻,真是有苦说不出。
小虁闲的无聊就跟我一起午夜陪跑,关键是不给我捣乱我就很知足了。
记得上次她伪装成前台护士骗得病人家属东跑西串,就差投诉医院了,还好有人压了下来,听说是病人告知其家属不要找小虁麻烦最后才草草收场的。想到这儿,我不禁后背发凉,冷汗直冒,现在的社会真的水太深。
不及我继续臆想,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嗯?!是你这死丫头,这次还想耍我吗?”
一个与我差不多高的中年大叔,对着小虁一番言语嘲弄,甚至还很愤怒。大叔胡子拉碴的,穿着羽绒服也遮盖不了他的啤酒肚,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大叔,只是那个大叔西装革履一副老男孩的气派,穿着考究,至少比胡子大叔看着清爽一些,西装大叔后面是那个风信子大姐姐,大姐姐手中提着水果篮,一身的简约风格。我估摸看了半天原来是这三个是一家人,排序应该是哥哥、弟弟、妹妹。
小虁面对着胡子大叔丝毫不慌,坐在长凳上没理他,那人也识趣,径直走进了一间重症监护室里。
刚刚沉默不言的小虁突然兴奋起来通过监护室窗与窗帘的缝隙开始窥视病房里的情况,一边偷窥一边怂恿我一起来,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你变成魂态偷看当然没人发现啦,我要是偷窥被看见,只不定被当作变态乱棍打出。那个小虁你帮我实况一下里面的情况。”
“要的。交给我了——哎呀!彧,那个我们之前见过老人就是里面的那个病人母亲!”才看一眼的小虁立马认出了“老人”的真实身份。
“好,你接着观察。我有必要确认一下为什么老人会结界类的法术,是不是敌人?”
“好的,彧。现在老人似乎在和三个孩子交谈,气氛很好,这个监护室隔音效果有点好我听不太清,我用谛听之耳试试,好像再谈家族遗产的分配,那个西装大叔代表了公司的法人啥的我听不懂,但是出现了分歧。那个母亲准备把一半的家产全部给她的女儿,兄弟两个均分剩余财产……不好,那个胡子大叔发飙了!”
“什么什么,那个大叔?——发生了什么?快说。”我突然也跟着焦急了起来,“快接着说。”
“场面很失控,大儿子在质问母亲为什么偏爱这个小女儿?他觉得不公平,他想要撕毁那个白色的本本。糟了,母亲昏过去了。”小虁一脸惊愕转头望向我。
我当机立断,脱口而出:“快去叫阳医生,今天星期三他是单天的夜班,他今天晚上一定在!”
未等我开跑,监护室内响起了急诊铃。
阳医生及其旗下团队闻讯赶来,支出三个孩子开始进行急求措施。
胡子大叔被赶出来后无比的愤怒,龇牙咧嘴,面对母亲恶劣的健康状况,他显示出来的不是担忧与焦急而是要等母亲醒来后合理分配财产的愤怒与执着!西装大叔则是死死的护住文件,满眼敌意地望着胡子大叔,风信子姐姐毕竟是女性,在面对病魔的降临不禁失声痛哭,坐地不起。
“钟彧,我们现在怎么办?”小虁小声问我。
“没怎么。先静观其变,我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治疗时间的不断延长,意味着生命危险等级不断地提高。众人为了各自的目的焦急等待(我和小虁好像是瞎掺了一脚),在病痛面前,我们真的束手无策。
风信子在寒风中不停摇曳,从它的紫色花瓣中逐渐散发出白光将整个空间笼罩,这种感觉就像是与老人初谈话时的场景一模一样,白光过去,只剩下我、小虁和那个老人。
“又见面了,小伙子。老人坐在长凳上,双手捧着花,言语中似乎认可了我,没有见外的意思,“这次我专程带了风信子过来,咱大家一起赏赏花。”
但我还是有点拘谨,“哦”了两声赶忙坐下。
“老奶奶,您似乎特别喜欢紫色风信子,它对您来说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回忆在里面吧!”小虁好奇地开始八卦这位六旬老人。
老奶奶微微抚摸了下风信子的花瓣,像是在抚摸出生的婴儿,她的眼里逐渐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哪有什么回忆,只不过是惨痛的伤疤。”
“那就是不好的回忆。”我强硬的解释到,希望老人能够忘掉这一切,人老了不就图个子孙满堂、长命百岁嘛?
“长命百岁吗?”老奶奶将头埋进花丛中,“我没这个可能了,死后能不下地狱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听完我不禁疑惑起来:“上次小虁犯事惹怒了您的家属,是您出手压住了事情,您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下地狱呢?”
老人抬起头,整个眼睛完全红肿,她的脸上浮现出无尽的忏悔,甚至在渴求最后的保全:“风信子她告诉我。你在后悔你的所作所为;你在道歉却永远不可能实现;你在哀愁因为一切无可挽回;你在嫉妒当年失去的爱情;你唯一做正确的就是那个得到你爱的人一定会幸福。”
我越听越迷,老人却起身向着光走去。我还有话要说——我还有不懂得问题要问!
你在后悔什么?
你在忏悔什么?
你在哀愁什么?
你在嫉妒什么?
谁得到了你的爱?
谁又会幸福?
您在渴求什么?
您在失望什么?
您在最后那刻究竟明白了什么?
我伸出手,试图挽回那个孤独的、捧着花的老人。
因为她,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时间不多了。
“意图爱情心切微,明争暗斗,明争暗斗,却道迷途无止休。而今尝尽人间悔,人也悠悠,羊也悠悠,无边绿野一白沟。我的包里有你想知道的所有……”
声音悠长而又寂寥,伴随那片虚无的光影。我的心一愣,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答案吗?
光影退散,我和小虁又回到现实。几乎在同一时间,噩耗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大脑。
那个老母亲逝世了,享年67岁。
胡子大叔因噩耗完全失去了理智,伸出手准备殴打他口中“无能的”医生,医生慌忙闪躲,护士也合力架起失控的大叔,任他在空中无能的挥拳。西装大叔偷偷擦干了泪,也加入劝架的阵列,大声呼喊意图靠嗓门儿制止这场闹剧。我和小虁紧跟着大姐姐冲进了监护室,大姐姐几近晕厥,浑身无力,泣不成声,在小虁的搀扶下才勉强敢稍微靠近母亲的遗体。
她走的很安详,似乎放下了所有,没有一丝痛苦、没有一丝悔恨,端庄的像一个沉睡的美人。
小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指着隐藏在仪器后面的紫色包包说:“大姐姐,快翻翻你妈妈的那个手提包,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
哭得不成人样的大姐姐听从小虁的指示找到了一封信,外面的吵闹声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平息。
“大哥、二哥,母亲还留有一封信在包里,你们快进来!”
大姐姐一声令下,两个大叔衣冠不整的跑了进来,而我也终于要解决我心中的疑惑了——为什么一个AB型血的母亲会生出一个O型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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