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闻道有先后（一）

获得罪刹收徒允许后，双儿好奇他的底细，也想知道师门之宗，便开始慢慢套问其中：

“老大，我已经算是你的徒儿，且说说，师祖是何人？他又在何处？

他能教出老大与韵粥小师傅这样的高手，一定十分厉害！”

发问之人，根本不知罪刹的师父已经失踪多年，恰恰师父的失踪，一直是罪刹最不愿意重提之事。

但见罪刹忽然不笑了，神情变得黯然失魂，其脚底下更是开始渗出微妙的气息，如同风暴爆发前的一阵柔风，堤坝决堤前的最后一响裂声。

现场气氛直接僵住。

无伤瞬间感觉不妙，自己可是见识过罪刹情绪波动的后果。

他一见掌柜的情绪不对，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筷，抱拳低头赔礼，为双儿打圆场：

“师妹她只是好奇问问，毕竟她并不知师祖之事，更没刻意冒犯之意！

请掌柜，冷静！”

师妹？

范无双一听无伤称呼自己为“师妹”，再加上无伤没有继续喂饭的意思，立即就不乐意了，反驳道：

“我可不是你的师妹，我先拜韵粥小师傅为师，再转入老大门下。

按时间，按顺序，我算是你的师姐！你可别乱占我的便宜！哼！”

师姐？这手下败将，竟无理取闹。

无伤瞥了双儿一眼，自己也被说急，连忙评理：

“我可比你大3岁，你武艺又不如我，况且范姑娘是否曾经师从大师伯，还有待考证。”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有种你放了我，你我在外面再一决高下，敢吗？”

“只要掌柜下令，我就放了你，你要再战，便再战！”

“来呀，愣住干嘛？快放了我！看我揍不揍你！”

双儿与无伤的斗嘴越吵越激烈，间接惊动了魔怔的罪刹。

罪刹被这似曾相识的吵闹声，从无尽的愧疚深渊中拉了回现实。

看着“高强度互动”的两人，罪刹心中一怔，思绪飘忆从前，仿佛置身回当初的无界山——

以前，师姐们也是经常这样斗嘴的，有时说急了还会动手打斗。一旦师父发现她们撒野，便会人手一个重锤，事后，师父又会给她们送上一些小玩意，哄她们开心。

还有……

这一切都好怀念......

虽然师父暂时不知所踪，但他传道受业之影，依然留在无极七斗之中。

也许，这就是大师姐赠书予双儿的缘故吧。

渐渐，罪刹释怀许多。

他望着那本《无界山密语目录》，明白至少现在自己拥有着两位憨憨的小徒。

正如师父当初身怀绝技，隐居山野，为了传承无极，从而收养了七位劣徒。

想到此处，罪刹惬意地笑了，深厚的真气随之消散。

两位小徒见状，吵闹戛然而止，双双望向罪刹。

“你俩，可曾听过‘无极’这一派？”

武极？

武之极者，好霸气的命名！

难怪韵粥与罪刹都这么厉害！

无伤与双儿的解读意外一致，两人暂且放下争执，安静地听着罪刹接下来的讲解。

罪刹踱步于房中，身后羽扇迥然不同。

“在西北之地，有座与「盘兽高原林」相近的入云高山，名曰无界山。你们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父，在此山中创派，定名为‘无极’。

何谓无极，乃为无边、无源、无求、无终，所及之处，不能意定，其臻之妙，尽化虚无。”

原来是“无极”，而不是武极。

这命名明显更具底蕴，可见师祖的涵养不是一般的出众！两位小徒不约而同地低头沉思，领悟着罪刹所述的无极之意。

“无极乃隐世派别，人丁并不兴旺，师父座下仅七位弟子，论人数规模，远不及江湖上的各门各派。

因此，江湖上几乎无人得知此派，唯各大门派的掌门以及门属高层，才有资格知晓这隐世秘派的存在。”

说到此处，罪刹越说越自信，双手藏背，等待着无伤与双儿的提问。

“那为何只有掌门与高层才知道无极的存在？”双儿率先发问。

罪刹也是一笑，开始述说着自己门派的威风事迹：

“江湖上，纵有各门各派，但门派之中，亦分正邪。

西北之地，多为邪派外教之处，其派中弟子经常会入村进乡，强行收纳贡品。

当时，我的师姐们不满十岁，恰好，她们下山进村，在附近做买卖，于是便与这帮欺善怕恶之徒闹矛盾。

自然，凶徒是被打退了，可邪派中的高手开始疯狂上无界山找茬，但这些高手还不是师姐们的对手。

结果，事情越闹越大，邪派的掌门再也坐不住，亲自上门讨教。

可惜，堂堂一派之长，邪派的掌门，竟然惨败于我大师姐手下。

一时间，‘童女技压一派之宗’这一消息传到各门各派的掌门之中。

从此，无论正邪，那些掌门都有意无意地上无界山讨教，皆被我师父轻描淡写地击败，仓皇而逃。

这些被我无极所击败的掌门，为了保存自己门派的声誉，就不谋而合地封锁无极一派的信息，仅让自己的入室传宗弟子知晓这派别的存在。

但有一点，你俩可能想象不到。

这些一派之宗的掌门在败于我师父之后，似乎十分佩服我师父的为人，他们会一个人偷偷地带些礼品酒肉与奇珍异品，趁着夜深人静，来找我师父讨论武学。

甚至，还出现过几位掌门同时夜闯无界山的情况。”

哪曾听过这样的惊人趣闻，双儿直呼无极一派的厉害，叫嚷着让罪刹继续述说无极的事迹。

可无伤就抓住别的重点，不解地问掌柜：

“掌柜，为何师伯们会下山去做买卖？虽然师伯们都武艺了得，可她们都是女流之辈，且年纪尚小，师祖就不怕她们会被坏人教唆行恶？

还有，为何当时掌柜就不用下山去做买卖？”

这一问，直接触动罪刹对师姐们不满的情绪。

不知罪刹从哪里摸出一根卷烟，叼在了嘴边，接着一招快到肉眼不可见的手刀，卷烟便愤然点着。

片刻后，罪刹默默摘下墨镜，啜了一口卷烟，摆出一脸鄙夷之情，其心中多年前的委屈随着吐槽，比烟雾还先吐露出来：

“呵，坏人教唆她们行恶？不，你俩不了解师姐们的为人。

对于做买卖之事，高手也是要恰饭的呀，不下山做买卖，难道山中一直有野味吃？

呼~

本来下山做买卖之事，一直都是师父与我两人包办的。

可有一次，师父在山下村落里买回来一套精致的女童服饰，师姐们为了争夺这套衣服，互相打了好几场恶斗。

结果不出所料，是韵粥技高一筹，抢得了这套衣服。

此事之后，师姐们就对下山做买卖的事宜格外的执着。

别看你俩的师伯们如今正义凛然、满口仁义道德，她们小时候可是野得很！

见下山可以买到漂亮的衣裳，她们忽然沆瀣一气，一直向师父嘟囔着，让她们一同负责下山做买卖之事，师父不堪她们的软磨硬泡，只好应允。

从此之后，大部分下山做买卖之事便由师姐们负责，这也是变相让我开始倒霉。

在无极之中，我可是管钱财之人，她们每次下山做买卖之前，便会合力从我这里抢走预算之外的钱财，还凭借着自己的辈分来威胁我。

而我当时又不太敢得罪她们，只好替她们扛下这大锅。

她们口头上说，是为了减轻我俩师徒的工作量才主动请缨，但事实上，她们暗地里都是奔着漂亮的布料与首饰而下山。

事情败露后，师父竟然莫名地偏袒她们，却吩咐我处理好无极中收支平衡的问题。

因此，我才与经商扯上了关系。

说到这儿，我要重点批评二师姐戎茸，这个金刚莽夫，真是气煞我也！

她老是从师父那儿偷来一些珍贵的铁质素材，用来锻造一些危险且不起眼的兵器。

锻造出来自己用还好，可她偏偏离谱地将这些兵器贱卖给流民，以换取各地流民的特色美酒，弄得我总是要花大价钱回收这些兵器，为她擦屁股。

还有，三师姐......”

巴拉巴拉一顿吐槽，罪刹掐熄了卷烟，将各位师姐的缺点都数落一遍。

无伤与双儿越听越替罪刹无奈，也认识到，所谓的无极七斗，除了武学高超以外，还全都是性情怪异之人。

也许是梁静茹给了无伤的勇气，他分析着罪刹的话，不由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照掌柜所述，恐怕师伯们的实力要比掌柜厉害，不然，依掌柜的性情，应该不会愿意妥协师伯们的怪行。”

我顶你个肺！

罪刹反手就是给无伤一锤，冲其脸，咆哮道：

“你这小粉葛是来拆台的吧，你可曾听过‘雷蒂，法斯’？

她们都是我师姐，辈分的确比我高，又是女的，我岂能与她们一般见识？

七斗之中，的确是我实力最强，骗你这小粉葛，我有何好处？”

“掌柜说得是。”无伤如常揉搓后脑勺。

为了从罪刹口中套问出更过关于无极师门的秘密，双儿见时机成熟，就故意诱说道：

“老大，别跟师弟一般见识。

双儿相信老大是七斗中最厉害的，不过，韵粥小师傅曾经为双儿讲述过，她自己对于武学造诣上的见解。

若老大也能道出自己对武学造诣上的己见，一番对比过后，孰弱孰强，便可见一斑。”

无伤虽然想反驳双儿对自己的称呼，但他顿时如开窍那般，效仿罪刹对待师姐的态度，转而附和着双儿的话：

“其实……我也是相信掌柜是七斗中实力最强的，之前那些都是梦话，请掌柜不要见怪。

大师伯纵然厉害，但从师祖一直信赖着掌柜之举可见，掌柜的实力早已鹤立鸡群。”

罪刹听后，鄙夷一笑，但内心还是乐呵。

你们两个怕不是在套路我吧。

不过，也罢。

谁叫我收了你俩做弟子呢。

罪刹长舒一气，重新坐回座位，将茶杯盖稍稍移上杯口，无伤就屁颠屁颠地开始为掌柜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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