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欲

人们总喜欢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因为社会对于弱势的一方有着足够大的包容，很多人正是利用了社会的包容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某些特权。

————《他的黑暗语录》

如果说我对秋绮月抱有怎样的一种感情……我想我可以很果断的回答:没有什么感情。

除去那种来自于本能的悸动之外，我并不觉得这个如同老鼠一般小心翼翼，总是从角落里窥探别人的家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我产生悸动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是个荷尔蒙洋溢的少年，她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所以我对她产生了欲望，就那么简单。

不是因为这个女孩是她才让我产生了欲望，而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换句话说，就算这个弯腰擦拭着桌面，将整条雪白大腿完全暴露在我眼中的女孩是个陌生人，我也同样会产生欲望。

我甚至，不曾对这个总是蜷缩在垃圾堆里，总是被人讥笑欺负的女孩产生过同情与怜悯，之所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站出来，无非是因为，我是班长，我有帮助弱小的义务。

是的，只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道德准绳罢了。就像是我把零钱放进乞丐的破碗里一样，机械般的去做一件自我认知中是正确的事情。

不含任何感情。

也体会不到任何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不会因为做了所谓的好事而感到快乐，也不会因为他人的道谢而感到开心。

因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因为，我一直都是正确的，所以即使做了再多正确的事情，也不会产生什么特殊的感觉。

“那个……”

“嗯？怎么了？”

我慢慢的将嘴里已经咀嚼了好一会儿的饭菜咽进腹中，抬起头微笑着对面前的这个神情明显有些慌张的女孩眯起了眼睛。

是因为和别人说话会紧张吗？

可看她之前接待其他顾客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那么慌乱啊。

“需要，需要再帮你接杯水吗？”

我微微一愣。

目光转向了手边那个还没有完全空掉的玻璃杯，而后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嗯，那就，麻烦你了。”

“不，不会。”

她慢慢的勾起了涂抹着些许口红的嘴角，虽然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美人，可那种我见犹怜的柔弱配合着暖洋洋的可爱笑容着实是让我沉寂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中缓缓升起的那缕火热。那是让我感到忐忑不安的火焰，和之前看到那本杂志封面上的暴露女人时感受到的一样。

所以，我立刻就把它驱逐了出去。然后像是在逃避似的，将视线从她那白嫩纤细的大腿上移开。

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征兆，而是罪恶的萌芽。我习惯于将那些不良因素消灭在摇篮之中，让自己变得如同白纸，如同雪花。

洁白到苍白。

“班长，经常出来吃饭吗？”

“嘛，算是吧，毕竟……”

毕竟家里只有我一个。

虽然我也会自己做点，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饭自己吃有什么意思。对于食物从不挑剔的我，也不想在吃饭这种事情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精力。

所以，我经常会出来吃。

或者，用便利店中的快餐随便对付一下。

不过，这种事情我倒是没有随便宣扬的打算。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不会过多的干涉别人，也不喜欢别人过多的干涉我。

所以，在面对她那双满是好奇的明亮瞳孔时，我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哈。

“没什么……话说你这样跟我聊天没问题吗？不需要继续工作？”

“嗯，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

“啊，是吗。”

我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重新拿起了筷子，将已经变得有些微凉的饭菜轻轻挑起。

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聊天。

因为会觉得聒噪。

人们总喜欢借助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观念，喜欢用语言来攻击那些与自己不同的思想，喜欢用语言把自己认为的东西强加在别人身上……

语言是一种暴力，而我从来都不是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不喜欢听别人的长篇大论，从来都是正确的我，也没有和别人讨论的必要。

所以我希望她可以离我远点，最起码不要在教室之外的地方离我太近。

可惜，她的脑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让我感到了麻烦。

甚至于连我话中明显的排斥都感觉不到。

嘛，还是快点吃完吧。

于是，我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食量本就不大的我，在面前的饭菜还剩下大半的时候就放下了筷子，而后端起那杯还算温热的水一饮而尽。

“谢谢款待。”

“唉？已经，已经吃完了吗？明明还剩下这么多。”

“我饭量不大，这些就足够了。”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我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像是转移话题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看了看外面那漆黑如墨的夜空，我回过头轻声说道:

“已经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啊……嗯，是不早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流露出这种意犹未尽的模样。在班级里从来都是被排斥的她，看到一个总是会对自己温柔笑着的家伙肯定是有着些许依赖的吧。

一个经常被欺负的人，在遇到会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家伙时，肯定会抱有一些特别的感情的吧。

只可惜，这个帮助她的家伙，从未真正的将她放在心上，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好好的记住她的名字。

毕竟，她在我的心里，和那个姓李的男生没什么区别。我不会因为她受了欺负就对她抱有同情与怜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的选择，别人不应该过多的干涉，所以因为自己选择而造成的后果也应该由自己承受，不应该让别人与自己一起分担。

因为我尊重她自主的权利，所以在于我无关的事情上，我都不会过多的干预。

不把任何人当成是受害者，也不把任何人当成是特殊的存在。

对她是这样。

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对自己……亦是如此。

“呦，还真是够巧的啊。”

路过的公园门前，成群结队的人们来来往往。人影绰约中，一抹在街灯下光彩绚丽的紫色是如此的醒目。

我停下了脚步。

透过人群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那个才分开不久，脸上依旧是那抹怪异坏笑的帅气少年。

“不过来聊一会儿？”

大大咧咧的模样让我感到不快，或许是因为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厌恶，总之路过他旁边的人都是下意识的选择了无视。

如果他没有出声喊我的话，可能我也会和那些无视他的人一样，沉默着从他身边走过。

“嘛，时间不早了，该回去……”

我撇了一下嘴角，没有特殊的含义，只是觉得，应该多做一些其他的表情。

总是笑着的话，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无比僵硬了。

要是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会在我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没心没肺的和我说话。

甚至，不管我愿不愿意。

就像现在这样。

“反正明天是周六，今晚多聊一会天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

他突然停住了，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我好一会儿，这才咧开嘴角似笑非笑的继续说道:

“看你这样子，家里也没什么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自己出来吃饭，难道不是因为家里没人？”

说不出话。

我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几眼，略加思索之后便坐到了他的旁边。

或许，这家伙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笨。

当然，也没我想的那么聪明。

“你怎么知道我自己去吃饭的？”

身边有几个年轻的女孩走过，满是诧异的朝我这边看了几眼。

我习惯了异性欣赏的视线，可这种充满了疑惑的目光我还是有些陌生的。不过联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个家伙，我倒是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恐怕，是觉得我和他的组合实在是格格不入吧。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和一个吊儿郎当的不良居然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呦，美女，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去唱歌啊？”

而且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还是这么没皮没脸的流氓。

看到几个女孩满是羞怒的瞪着我们这边，我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的转过脸，无奈的看着身边这个眼珠子都要粘在人家妹子身上的色狼。

“……，好看吗？”

“当然好看啦，你看那又挺又翘的屁股，还有那抖啊抖的乃子，不觉得这是一副很养眼的画面吗？倒是你，看看你那一本正经的傻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男人。”

“男人就是像你这样耍流氓？”

“那也不能跟你一样跟个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啊。”

果然，跟别人交流真的是麻烦，特别是跟这种与我的观念截然不同的家伙。

所以我选择闭上了嘴巴。

只是没有直接离开。

毕竟转身就走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哦对了，那家餐厅里的美女服务员你认识吗？就你吃饭的时候跟你聊天的那个。”

嗯？

他说的，是那个家伙吧？

那个刚坐在我旁边的新同桌，叫什么……叫什么的来着？

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不过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他眯起眼睛邪邪一笑，原本还算帅气的脸庞上布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个女孩，正合我的口味啊。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像是小兔子一样，这样的女孩一般来说都是特别听话温顺的，只要搞到手，绝对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是再羞耻的花样都能玩出来……”

他说的话在我看来简直是毫无下限，甚至可以说是肮脏无耻到了极点。

但我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跟着他的描述幻想起了那个女孩躺在床上满脸崩坏笑容的吟贱模样。

而后，那抹之前被我狠狠压下的燥热变得越加明显。

明显到，我身体的某个部分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别在我面前说这种恶心的话。”

第一次，我的声音中出现了些许的怒气。

沙哑而冰冷的声音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这个家伙脸上下流的笑容此时却变得意味深长。

“怎么，你喜欢她？”

“哈啊？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喜欢你说的那些话而已，怪恶心人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就像是我说的那样，眼中除了厌恶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情。

没有愤怒，也没有急躁。

有的，只是针对他说的那些话的厌恶。

所以在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那我就不明白你觉得恶心的地方在哪里了。明明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你会觉得恶心呢？”

“……，做的不恶心，表达出来就恶心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寻求借口一般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是的。

这只是一个借口，只是我用来逃避内心逐渐升腾的欲望的借口罢了。

即使明白对异性产生性.欲是人的本能，可我，却不得不因为世俗的眼光而对这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加以否认。

用一种蹩脚的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来加以否认。

否认原本是正确的事情，也否认这个居然会在下意识里认同他那不被大众认可的正确说法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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