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江山鬼王

当一缕清透的天光穿过裂缝照在李卿卿脸上时她醒了，一看身侧已经空了，叶木早就已经起了。

“早上好！”她打了哈欠道。

叶木含糊不清的应了，不禁又想起早上清醒时发现她巴在身上，自己是如何既要不把对方弄醒双方尴尬又要往下摘人的费劲。

叶木早已探索了一番洞穴，只发现了几块金银，于是决定将其带给凛。

走出冰缝，叶木兴致勃勃道：“我有了个新能力，是飞喔！我们可以飞下山啦！”

“那可以飞去平安京吗？”

“不能，灵力不够。”他有些低落道。

见状，她安慰道：“没关系，这已经很厉害了！快给我看看你是怎么飞的！”

叶木点点头，也不见他念什么法诀，只见他身子有些摇晃地慢慢离地，越升越高，悬停在20米的半空中。

先是试探性的慢悠悠移动，然后速度越来快，最后犹如一只轻灵的玄燕般在半空中滑翔、旋转、爬升。

叶木以一个急速的俯冲来到已经满脸向往的李卿卿，悠然停下，矮下身笑道：“来！我背你飞！”

由于有过坐飞机和玩蹦极的体验，她很快就适应了没有护具在空中翱翔的感觉。

她伸出一只手，手上传来的风速感比脸上的要强烈很多，由此她判断叶木飞行的原理应该是导出灵力到体外形成一层隔离区然后控制灵力的释放强弱来推进，如果以风速和地面参照物求他的飞行速度……

胡思乱想到这儿，她有些自嘲的笑了。

“高考后遗症吗？”

“你看，不死山好美！”叶木招呼她道。

不死山犹如一把巨大的折扇倒悬在天地间，银柄扇骨乌檀木扇面，弧度优雅浑然天成。

有初升旭日被山体挡住了半边，露出的半边在皑皑白雪上投下万道金光，其间云蒸霞蔚，白云环绕如仙女飘带。

目瞪口呆后，李卿卿拍掌大叫：“我就说嘛~这果然是富士山！确实好美啊――！”

“读音都一样啦！你高兴这么叫那我也这么叫。”

将多余的冬衣卖掉再加上从藤原那里得到的谢金，他们购置了一辆旧牛车和一头13岁的老黄牛再次踏上前往平安京的路。

想到叶木说他没见过烟花，化学颇好的李卿卿决定找材料做个烟花放来看看，如果成功，这种绚烂的新奇小玩意儿也许能给她带来在古代的第一桶金。

虽然叶木一再强调他家有钱养得起她，但她还是想过自给自足的独立生活。

做烟花首先要解决基础火药的问题再说添加色彩。

一硝二硫三木炭，木炭好找，路边到处都是树，还有个人形打火机；硫磺也很好找，作为驱虫、治皮肤病的药，广泛存在于药铺和货郎的架子里，只是硝的提炼……

叶木满脸震惊地看着李卿卿蹲在老黄牛身边接、尿！

接了满满一大竹筒啊！

当听到她说要把这东西蒸馏提纯时，他觉得自己对她的认知远远不够。

“你说的那个烟花真的有那么好看吗？用牛尿和黑木炭做出来的东西……”

叶木蹲在李卿卿身边看她用木钵碾木炭，一双白嫩的小手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样，让他好想去帮她洗干净。

“当然好看！这还只是个基础，加铜是绿色的焰火、铁是金黄色，加其他金属就是五颜六色的，超好看……”

李卿卿正说到兴起，此时一只金黄色的小虫子飞过她的鼻尖，停在不远处的一朵雏菊上然后又飞向树林里。

“是蜜蜂！”她跳起来指着那个方向急道：“带上厚衣服跟上它！最好帮我把蜂巢完整的带回来，我要养蜜蜂！”

“好好，别着急，在这之前先召唤式神出来保护你。”

叶木手托勾玉和怨气珠轻喝道：“出来吧！缘结、藤秀！”

清风拂过，两个式神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大人有何吩咐？”

“保护好李卿卿。我很快回来！”他狐尾一甩，身形如电般蹿上空中追寻而去，最后一句的声音已经是远远传来。

他真的是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一截一人高合抱粗的树干。

树干上烂了个洞，蜜蜂就是在树洞里筑巢的。

他发现后就去砍了块大概能堵上洞的木板，然后趁蜜蜂没觉察到的时候快速绝其大门，剩下的事就是砍去两端，把这个大容器提溜回来了。

把树筒挂在车后，然后叶木猛的把木板勾开后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撒丫子狂奔来到树丛中躲起来。

“嗯，没跟过来也没全部飞走。”

“谢谢你！辛苦了！这下我们有好多好多甜食可以吃啦！”

三日后，两人行至丹后地区一个叫久美津的大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城门口。

奇怪的是，检查过往行人的城门关卡人员中居然还有两个高冠大袖的阴阳师，他们手结九字真言中的“皆”字印，此印的用处是提高对危机的感应度，难道是将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会混进城？

很快轮到他们了。

检查人员对他们车后的黑色幕布很感兴趣，如果不是里面满满都是会蜇人的蜜蜂，他们估计会把树筒都劈开检查。

正在他们接受检查的时候，有一个盲人排在了他们后面，他扶在车轮旁等待李卿卿他们检查完好轮到他。

百无聊赖的李卿卿注意力落在盲人后背的琵琶上，那把琵琶主色为黑，颈细长，上端是五根黄梨木弦轴。

她的目光凝在琵琶颈上，自言自语：“欸……这把琵琶的弦只有四根？！还有根弦是断了？还没修？”

由于记载阴阳五行之术理念的典籍是中国传来的，阴阳师大多懂中文，听到李卿卿这句话后他们一齐扭头望向盲人：“把你的五弦取下来给我们检查。”

盲人唯唯诺诺，但当他伸出手时异变骤起！

就在盲人的手即将接触琵琶时，“铮”的两声清脆爆响，一根琴弦缠绕上盲人的脖颈收紧，另一根笔直的绷住，犹如细剑。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可恶，居然被识破了……让我走！不然我就把这个人的脑袋绞下来！”

盲人目呲欲裂跪倒在地，灰白色的眼珠像是金鱼一般几乎鼓出眼眶，他扭曲着脸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救……救我……求……”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有妖怪！”，队伍一下就乱了，犹如水中投入石块，人群以盲人为中心急退开，场中只余检查兵卒、阴阳师、盲人和叶木他们。

两个阴阳师交换眼色，齐齐跨步上前，一手掐诀念咒一手拿出一沓白色符纸甩开：“玄焰起，百鬼燃！”

那些白色符纸紧紧包裹住盲人以及琵琶付丧神后“轰”的爆燃起来，只见一个人形火球在地上翻滚挣扎，一阵阵模糊但是凄厉刺心的惨叫从中发出。

还有就是，琵琶付丧神怨毒的尖叫：“啊、啊――！鬼王会杀光你们！烧光你们的房子！”

看着眼前这凄惨诡异的一幕李卿卿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反应过来飞快转身从车上搬起一木桶水泼在起火的盲人身上。

“住手！你在干什么！”

“居然帮助妖怪！你也是妖怪吧！”

好在火熄灭了，从肉眼上看盲人几乎被烧成黑炭，但是不时抽搐的肢体证明他还活着，而琵琶付丧神则毫无声息，已经灵体溃散。

李卿卿深深吐出一口闷气，把水桶一摔，努力压抑住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声带：“你、你们为什么都不尝试救救他，二话不说就放火？这是个大活人啊！居然要活活烧死他……”

“住嘴！你这个外国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区区一个贱民烧死了就烧死了！”

年龄稍长的阴阳师捋着他花白的长胡子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斥道。

不想着如何主动去消弥妖祸就算了，现在有无辜者被卷入妖祸，居然因为别人的出身就拒绝积极施救反而要一块烧死一了百了？！这干得是人事吗？！

李卿卿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破口大骂，不过在听到身后传来的痛吟声时，她咬咬下唇还是忍住喷薄欲出的脏话，转而低下头：“好吧，这是你的价值观，我不做评价。但现在妖怪死了不会引来妖祸，而遭受无妄之灾的盲人还活着，你们总该救救这个可怜人，安顿好他。”

那个阴阳师胡子一翘冷淡道：“老夫只管除妖。”

全然不睬被他们烧得奄奄一息的盲人！

李卿卿一忍再忍，现在看着那些家伙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完全忍不住了，她弯腰抓起地上的沙石就砸过去怒道：“除你大爷的妖！你个故意伤害犯！杀人犯！”

“居然敢袭击阴阳师大人！他也是妖怪！打他！”

有人开始低头巡梭地面寻找小石子，甚至找来了豆子，撒豆驱“鬼”。

这些不明真相的无知民众，他们只看到阴阳师“抓妖”，然后有个男人和阴阳师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后男人“袭击”“保护”他们的阴阳师大人，却不知道在那个一脸正气的阴阳师眼中他们都是只要有需要就可以舍弃其中任意一些的“贱民”！

“哇！给老夫把这家伙抓起来打一顿！”

叶木早在那些石头、豆子落在李卿卿身上之前护住了她，任由杂物砸中自己，他闻言，狠狠剜那老头一眼，似要扑上去将其生吞活剥。

那些兵卒手拿绳索包围上来，叶木心思电转，他在考虑要不要在如此多人的眼前暴露身份带李卿卿逃走，而且还是在有阴阳师在场的情况下，万一将来在平安京遇上可就完了。

不过要是被抓住可就要挨打了，怎么可以让那些人碰她一下！拼了！

心念流转下灵力随之涌动，体内的封印就要松开了……

“前、前面是什么？！”

“啊――是妖怪！好多好多妖怪！”

“完了！酒吞童子来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然后人们争先恐后的涌向城中，包括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兵卒和阴阳师，不时有人腿软摔倒，于是连滚带爬的，十分狼狈。

叶木护着李卿卿和那个烧伤的盲人站在混乱的人流中，屹然不动，犹如激流冲击下的礁石。

不远处是冲天的浓浓妖氛，鬼火粼粼中有长颈如蛇的女人、毛呼呼的发团、长了手脚的碗碟、巨大的骷髅架

……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妖怪，妖怪们你推我攘，吵吵闹闹，但这些喧闹半分都不敢蔓延到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身上去。

他有一头放荡不羁的黑色长发，虽然头发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也能看出长相清秀，但是他露出的一双眼睛是常人不会有的疯狂的、邪恶的光！

发顶伸出的两根尖锐鬼角揭示了他的身份：鬼，站位代表他是带领百鬼的鬼王。

叶木抬眼对上鬼王及后面的泱泱妖物，略一思索，他按耐住了封印，垂目抱住李卿卿“瑟瑟发抖”起来。

妖怪与妖怪之间不会讲道理，靠的是拳头，眼下被如此多的妖怪堵了个正着，与其拼死，不如见机突然袭击反而更易胜利。

李卿卿也看到了妖怪大军，她脸色大变，回头看城门，早已闭合，城外只剩她和叶木还有垂死的盲人面对妖物，喔，还有哞哞叫的老黄牛。

不过为了应对刚才的检查而转移到手上的火药袋子提醒她，他们现在还不是待宰的羔羊，只要运用得当……

她低下头同样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回抱叶木，借着遮挡偷偷打量这些妖怪大军，寻找破绽。

“哦，这里还剩下有人，还有牛，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鬼王不知什么时候，似乎是瞬间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他们身边，他停下脚步道：“发鬼，你把他们看守起来，剩下的跟我攻城！”

鬼王居然打算攻城！他完全无视了城门楼上已经摆下阵法的阴阳师和兵卒，就这样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决定攻城，难道他有必胜的手段吗？

众妖犹如潮水般扑向城町，会飞的直接蹿上城楼和兵卒打，不会飞的也在攀爬城墙企图绕过去开门。

不时有妖怪被阴阳师的玄焰击中化作火球掉落，但是空位会被更多的妖怪填补，简直无穷无尽！

由无数零散人骨组成的巨大荒骷髅骨架双臂趴在城墙上试图跨过去，阴阳师抛出的玄焰还没打到荒骷髅就被沿着骷髅骨架登上城楼的鬼王使刀挥散，鬼王冷笑扑上去道：“我最喜欢杀阴阳师了！”

由于鬼王并不是灵体，而是人由强烈的怨气转化堕落的鬼怪，他对阴阳师的大部分咒术都免疫，唯有式神还能与之缠斗一二，但召出的式神很快就被其他妖怪拖走打斗，只余绝望的阴阳师面对鬼王滴血的刀刃迫近。

“啊――”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趁发鬼专注观望战场，李卿卿偷偷摸摸的戳叶木的腰侧，示意他看她的火药袋子，附在他耳边小声低语：“我把火药包给发鬼，然后你变身用狐火引爆，带上盲人我们一起跑路。”

他张张嘴本想说那个盲人伤成那样已经是必死，就算了，但想到她连内心活动都是这个愿望还是说不出口，只好点头。

“妖、妖怪大人，我的这位朋友想给您进献上来自异国的宝贝，希望您能在吃我们时给个不太痛苦的吃法。”

叶木对着那个一团头发中长了四五张人脸的发鬼低声下气道。

“喔，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发鬼所有的脸一齐开口道。

李卿卿壮起胆子将火药布包递给发鬼伸出的长发，然后像是害怕一样转身窜回叶木身后。

发鬼卷着火药包凑到本体脸前刚要拆开就见有团幽蓝的火苗落在袋子上……

“轰！”

惊雷般响亮的爆炸声后发鬼所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熏黑和四散的焦臭碎发。

“咳咳……烟、烟太大了！”李卿卿弓腰咳嗽，叶木正给她拍打后背顺气，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牛被吓跑了！

“哎！哎！车！别拍了！快追！”

老黄牛被刚才的爆炸声吓到，红着眼撒开四蹄狂奔起来，笨重的身躯还带着一辆高轮牛车居然能跑出坦克般的气势和速度！

叶木悬浮在空中一手捞一个追赶上去后把李卿卿和盲人慢慢放到颠簸的牛车上，然后他还要断后，扫平车辙，抹消气味。

不过当看见那个急速狂飙而来的黑影的时候，他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容易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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