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岸的,雨还在下,已经稍微小了一些,但是天色却更黑了。
这是陈慕言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溺水。他挣扎着,拼命地挣扎着,但是毫无作用。在这种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凡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等到他被拉上岸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洞里面,火焰燃烧着,不怕湿的油木渣噼里啪啦响着,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古怪的油味。
这是一种能够在下雨的时候点燃的燃料,是用木屑配上一种特制火油做出来的东西,属于军用物品,想来,该是董曹二人身上带着的。这种东西只要砖头大的一小块,就能够燃烧一整夜,实在是一个好东西。
看着火焰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慕言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周围。
武松守着洞口,双手抱胸,董卓在他旁边躺着,头微微抬起,看着外面的大雨。
曹操似乎是受伤了,一条腿伸得笔直,用他的剑鞘绑紧了,显然受伤很重,很有可能是骨折。
而另一边,在火焰的另一侧,张娇娇怀中抱着正在抽泣的苏巧若。苏丹红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没有醒,就这么平躺在地上。
陈慕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肩膀和胸口的位置都会传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只听武松朝着里面说道:“你没死都算是命大的,能不能安生一点?”
陈慕言笑了笑,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浑身上下疼得抽搐,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不过既然能够有感觉,就说明还是好的。
突然,陈慕言再次将周围看了一遍,他这才发现,黄诗云不见了!
“黄诗云呢?”陈慕言忍着疼朝张娇娇问道。
然而张娇娇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她怀中的苏巧若,哭声却大了一些。
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在陈慕言的心头涌起。“黄诗云呢?”他再次问道。
然而,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我问,黄咳咳咳黄诗云呢!”陈慕言开口喊了出来,肺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别喊了!”武松有些不耐烦,“瞧瞧你自己,再这么用力嚷嚷,你也要死。这种鬼地方,一年总要死不少人,你们那个朋友运气不好,绳子断了没拉上来,没了。”武松的脸上带着一丝遗憾,但是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似乎这样生命的逝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会感到遗憾,但是不会有伤心。
一种莫名的悲痛感在陈慕言的心中慢慢产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虽然家里没有钱,但是父母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自己三十出头了,父母却都还和三十岁一样,老父亲年近六十,却还能扛着空调上六楼给人装机,母亲五十多了,家里的家务做得比外面的保姆都快。这么多年了,除了年迈的爷爷,以及病逝的二舅,陈慕言的亲人中,就没有一个与世长辞。以至于,陈慕言早就已经淡忘了那种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
但是现在,那种感觉找上了门。
他看向武松,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绳子断了,是不是……可以去找找?”
“甭想了。”曹操看向陈慕言,脸上同样带着遗憾,“咱们上岸的时候,突然爆发了泥石流,上流的木头、石头,一股脑全冲了下来,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头牛,也别想活。”
这话说完,陈慕言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而另一边,苏巧若的哭声更大了。
张娇娇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苏巧若的头,将自己的脸靠在苏巧若的头上,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了。
而此时,苏丹红的胸口也在快速起伏着,显然她已经在刚才醒了过来,也不知是一直就醒着,还是被陈慕言的喊声吵醒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到耳朵上,而后低落在地面上。
渐渐地,雨停了。
渐渐地,天亮了。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开心。
陈慕言甚至有些邪恶地想着,为什么就偏偏是黄诗云呢!后面明明有四个女的,为什么不是别人呢!不管换做谁,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然而上天就是这样喜欢作弄人,那个在陈慕言心中被当做仙女一样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开了。陈慕言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陈慕言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不答应到西南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黄诗云就不用死。但是如果自己不来的话,又怎么会认识黄诗云呢?如果不认识黄诗云,又怎么会想到她最后会死呢?
第二天,武松在山洞外面搭了一个临时的小帐篷,原本咯吱窝里面夹着的马也因为要救人而丢了。此时众人差不多就算是山穷水尽了。
武松带着董卓出去打猎,张娇娇似乎是腰部受了伤,无法动弹,只能让苏巧若去外面采一些野菜回来。
苏巧若原本身上就有伤,新伤加上旧伤,还低烧。但是现在唯一能够动的人就只有这么三个,若是她不去采野菜,光靠那两个人打猎回来的东西,未必够吃。何况,她自己也需要去采药才行,否则在这种医疗技术相当落后的地方,伤口发炎就有可能会要人命。
至于陈慕言,一直就像是木头一样,从昨晚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合眼。四姐妹都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便没有人这种时候去找他说话,想着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曹操瘸着腿走到洞外,勉强做起了“门卫”的工作。
直到第五天,武松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过路的商队,众人这才侥幸跟着商队走出了林子。
这个商队很幸运,因为他们下起暴雨的那个晚上,是在一个鳞族的村子里面度过的。当时那边也发了大水,但是鳞族原本就都是生活在水源附近的,水性极好,商队甚至连货物都没有丢失一件。等水退了,商队才开始继续前进,路过这边的时候,正巧被武松发现,董卓过去商量了一下,拿出钱来,商队自然乐意帮忙。
于是,伤号便坐在临时做起来的驴车上,被一路带出了林子。
八天后,众人才终于看见了禹州城。
禹州城,是禹州仅有的一座城市。这里各种族混杂,其中一半以上是玉兰人。因为在别的地方,玉兰人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不少讨厌玉兰人的种族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伤人。可是在禹州城,因为有守军和真正的官府,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故而,差不多西南边陲的所有玉兰人,全都集中在了仅有的两座城中。
商队在城门口将众人放下来,他们的目标是那些盛产西南特产的村落,自然不会进城浪费时间,送众人过来,一方面是董卓给了重金,另一方面也是救人要紧。此时到了城门,他们便匆匆离开,去往下一个村子。
禹州城说是城,但是并不大,总共只有东西南北四个坊,且每个坊的大小,都不过三四百户人家的规模。不过这里,已经是玉兰在西南的最后一座城市,连接着玉兰与邻国格达木的哈桑部。
陈慕言一直以为,飞虎军驻扎的地方是玉兰国的边境,但是到了这边才知道,事实上,飞虎军驻扎的地方,在格达木那边。
格达木是一个小国,很早之前就一直依附于玉兰帝国,甚至那边很主动地想要加入玉兰,成为玉兰的一个属地。但是玉兰那边始终不同意。至于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格达木的另一边,就是妖兽们的地盘。
如果格达木真的加入了玉兰,那么作为玉兰国的子民,玉兰国就有义务去保护他们。可是面对妖兽,很多时候都只能是有心无力。所以玉兰国给出了承诺,他们会出兵保护格达木,但是只同意让格达木成为附属,不愿意让格达木归入玉兰。这样一来,派兵镇守,便成了一种援助,就算没守好,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其实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玉兰镇守格达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让格达木成为玉兰国的天然屏障,替玉兰国将妖兽挡下来。
而飞虎军,在玉兰国五大军团中排名第三,自然有他强大的道理。面对妖兽,飞虎军的陆将军已经守了六年。在她们之前的守军,都只能是且打且退,等到冬天不少妖兽冬眠的日子,再打回去。但是这位陆将军确实很有一套,自从她和飞虎军来这边镇守之后,六年来只有进,没有退,让这位陆将军的威名,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玉兰。
但是随着失地慢慢收回,飞虎军推进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近的一整年,都已经丝毫未进。想必女皇派陈慕言过来,也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作为钦差,陈慕言恐怕必须要过问一下这个情况。若是真有难处,陈慕言便将这些难处都记录下来,好回去复命。若是没有难处,那这位将军便是拥兵自重,故意拖慢战事,罪名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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