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各色花瓣随风飞舞的花田中,我不知所措。天空如大海一般湛蓝,甚至没有一片云朵。在不知是何处的美丽花田中,我呆呆地站着,仅仅是在发呆而已。
海蓝色,淡黄色,火红色,浅粉色...各种各样的花朵在我身边飞舞,然后飘向远处望不见边际的地方。有时旋转,有时飞舞,聚成一团又散开。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这是哪里?」
是的,最重要的问题,最没有答案的问题。「我记得昨晚我确实在工坊里,傍晚出门收集木材,然后.....额啊啊...」
一阵头痛袭来,我无法回忆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如说,应该是可以想起来,但因为某种原因大脑不愿意想起。
「但是这样不就没办法解决问题了吗?唔...再来一次。」
火红色头发的男人站在花田中,努力回想之前的经历。
「我记得昨晚我确实在工坊里,傍晚出门收集木材,然后...」
由于我的努力,脑海中貌似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个身影。而且关于那个身影,我貌似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
银白色长发,海蓝色瞳孔的女性。不能够用各种辞藻来修饰的美丽,但是。
「不会有错的。那个女人...是恶魔!」男人使劲扯着自己那头惹人注目的红发,把它揉成一团。十分杂乱。
想到这里我的头又很痛。突然,无数花朵中飘来一朵淡白色的无名花朵。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音色悦耳,却让人身子一颤的恶魔之音。
「太阳!快起来你这奴隶大叔!有——客——人——啊!!!」
「搞什么啊!我既不是奴隶也不是大叔,我才十九岁好不好?倒是你这年纪肯定比我小的小屁孩,不懂得一点礼节吗?你亲爱的神明父亲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还是你们神明生来就是这样?!」
没有睁开眼睛之前,我就已经条件反射式地进行反击。我已经想不清楚有多少次被贬低为奴隶和大叔了。
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太阳!叫我名字好不好!
环顾四周,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房间。有点褪色的淡黄色天花板,吊着一顶只有一半可以发出光亮的吊灯。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摆满各种零件的杂乱桌子,靠窗边有一张有些年份的单人床。
太阳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十几个年份。
眼前的银发女还坐在太阳身上不停地锤击他。她一脸的不屑加上愤怒,好像太阳真的是她的奴隶,而自己是因为奴隶睡懒觉而生气的主人一样。
太阳那头引以为傲的火红色头发被弄得像蓬草一样凌乱,他想伸手与这个不知礼数的银发女搏斗,双手却被紧紧地压在对方的腿下。
「区区奴隶还敢顶嘴。我可是神明哦!不要以为惹我生气之后还能微笑着渡过今后的人生。不如这样好了,就用太阳光晒死你这个名叫太阳的奴隶好了。这样多好啊,让你实至名归!」
银发女的身材十分娇小,让别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是谁家还在上学的小学生。跟太阳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你!」太阳刚想说几句话来回击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露出奸邪诡异的微笑。
满脸胡茬的他配上这个表情,再加上跪在身上的幼女,一定可以被军营里的人抓起来然后斩首示众。
「来啊~用太阳杀死我啊~我活了这么大可就没有见过太阳呢!你确定不是你这个混蛋失去神力才变成这样的?来啊~拿太阳烧我啊~啊~人家好想被阳光烧~~~」
此刻我说话的语气,十分飘飘然,甚至有些低贱。想象一下如果是别人这样对我说话,那我一定会打他打到爽。
「你这家伙!呜...」银发女像发怒的老虎一样低声沉吟着,只不过是毫无威胁的幼虎让人丝毫不害怕而已。
两个人打架的样子十分熟练,每一下都饱含着杀死对方的心意,丝毫看不出他们是昨天傍晚时分刚刚遇见。
忽然听见木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然后是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太阳努力侧过头来,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不可思议的卷发男人。
「太阳...你居然...」对方的声音在颤抖。
「不!不是那样的拉芙洛!这家伙是」
不,已经没有机会了。拉芙洛的嘴角在抽搐,和他一起玩了十几年,这我是明白的。拉芙洛就是拉芙洛,和小镇同名。他嘴角抽搐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辩解的余地。
对不起拉芙洛,我失去了身为人最重要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再解释了,斥责我吧!尽情地斥责我吧!
「不!不用再解释了太阳!明明我们昨天早上才约定过今天一起去邻镇酒馆里搭讪几个小学生,今天你居然就背叛了我,自己捷足先登了!————!!!」
......
「那个,拉芙洛,我们做过这种约定的吗?为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们原来做过这种约定的吗?而且酒馆里真的会有小学生吗?你对小学生的印象到底是什么样啊!」
我丝毫不记得和拉芙洛做过这种约定,即使他抽搐嘴角将要发怒,我也真的没有关于这种约定的记忆。
拉芙洛「咚!咚!咚!咚!」地踩踏着本来就不怎么整洁的地板,让它又蒙上一层黑色的雪水。
「住手啦拉芙洛。这家伙叫冬,是我昨天傍晚从树林里捡回来的,目前是我的助手,帮我做做家务什么的。」
昨天傍晚太阳去树林里伐木时,遇见了倒在雪地上的冬。也没有多想什么就把她带了回来。然后,这家伙对我自称是天上的神明,说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被扔了下来,让我瞬间想把她扔回去。
开玩笑啦。其实我也没有仔细听,只是把它当做是孩子的玩笑话。因为多年冰冻的缘故,土地都已经无法使用,许多以农业为生的拉芙洛人失去了生计,被丢弃的年幼孩子很常见。
本来我以为冬也是其中的一个可怜孩子。直到这家伙不停地叫我奴隶大叔,我才意识到她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幼小。
「谁是——呜!」银发娇小女正要发表什么言论,太阳立刻用手按住了她的嘴,任凭她「呜呜呜!」地叫着。
现在让这家伙开口说话的话,总感觉会变得很不妙。
「啊...那你们就是没有那种关系咯?」拉芙洛的精神瞬间抖擞起来,脸上露出期待。
「虽然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关系,我和冬只是如此而已。」
「什么啊太好了~那事不宜迟冬冬就和我——」
冬用尽全力给了拉芙洛的脸一记痛击,看起来好像是对我也没有使用过的力度。嗯,用力打吧。身为镇长的儿子却喜欢比自己小一半以上的女生,真想对他宣讲一下从镇长那里听来的大陆法律。
「滚远点低贱的人类!果然是人以群聚呢。只是没想到你比太阳还要变态。以后要永远和我保持三米距离!三米!」
冬用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X」,眼中满是真正的厌恶与蔑视。
拉芙洛瘫坐在地板上,毫不在意自己沾上那团黑黑的泥水。受到冬发自「内心」的蔑视后,脸上居然带着痴笑。在原地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太阳露出苦笑,用手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头发。「所以?今天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可以接着睡吗?你可以快点回家吗?」
「是啊。我还以为你是客人才领你进来的,切,白费本大人一片苦心。」
我知道了,这个表面幼小的女性绝对是恶魔的化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冬冬真是坏心眼呐~」
拉芙洛从地板上爬起来,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父亲让我来委托你做这个。一共75个,七天之内需要交付。」
太阳伸手接过来,扫视了一下。「哦,这种火炉吗。因为要用到很多零件所以价格自然不便宜哦~而且我这里不接受分期付款。」
「没问题。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立即结算。」拉芙洛从口袋中摸出一张有些皱折的支票,递给太阳。
嗯,三千五百枚银币,刚刚足够。不愧是镇长,一掷千金啊。是要建什么大型建筑吗?这种火炉的话,一个就可以足够一幢稍小点的二层别墅了,就像太阳家一样。
还是问一下吧,姑且有点好奇。
「稍稍多嘴一下。镇长拿这么多火炉是要做什么啊?要把你们家庭院里的雪全都化掉吗?开玩笑啦。不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很好奇。」
「你说的没错哦?就是要把庭院里的雪全部化掉,然后种成花田。」拉芙洛满脸纯真的笑容,一边回应一边在支票上签字。
真的?这家人玩真的?不过即使化开一时,那么多火炉同时工作也要耗掉不少木材。然而镇上树林中已经不剩多少了,有些木头还因为多年的霜冻根本无法用斧头砍伐。最终那些花朵还是会枯黄,然后死亡。
太阳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停地摇头,带着「你在逗我吧?」的有趣表情。
「喂喂真的假的啊。就算是镇长家,资产也不够购买那么多木材吧。你还是回去劝劝那个络腮胡子男,让他趁早放弃吧。啊!不要说我叫他络腮胡子男这件事哦!绝对不能说!」
我真是糟透了。在背后给别人私自取外号,一脸快乐地向另一个人说出来,然后求他不要告诉外号的主人。不过正是这种刺激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就算叫他「络腮胡子男」,也只能被评价为如实描述而已。
「不这就是真的。不过火炉也好花田也好,都只用几个小时,之后那些火炉会分给全镇的人。」
「几个小时?」
「嗯,几个小时。给那女人的葬礼用。」
「那女人?谁啊?风叶?那家伙终于死了吗?」
风叶,拉芙洛的姐姐,却是一个比我矮小很多的辫子女。她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喜欢各种各样的花,明明这里是个冬天不会过去的地方。自从我有记忆开始那家伙就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如今则是天天向我求婚。明明长相一点都不差,但我内心中没有一丝对她的好感,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她啦。她今早还说要和我一起来呢,被我拒绝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太阳在心底感激着。
「那,是谁?」
拉芙洛有点不耐烦。「...工作就是这些了,跟是谁有什么关系?」
啊,他好像生气了。不过是谁的确跟工作没有关系,我也不要再问他了。
「我知道了。那就七天后的早晨,你让络腮胡子男派马车来拉吧。」
拉芙洛整理了一下衣服,瞬间换回了之前那个恶心的常驻笑容。「了解!那冬冬我们下次再——嘎啊!」
冬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抓起一块零件扔在拉芙洛脸上。
「快滚!」
「呀~~冬冬真是的——别啦,住手啦我现在就走!」
房间的门被飞速关上,拉芙洛就这样离开了。冬鼓着脸颊锤击我,将怒火全部转移到我身上。
看来她真的讨厌拉芙洛。不是说起来的讨厌,而是发自「内心」。不过要是昨天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应该就没有「心」吧。
这件事之后再问吧。太阳决定解决眼前的经济问题。
「走吧,冬!去树林里收集木材了。」
太阳监督她穿好那个毛茸茸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白色棉衣,自己拿上斧头和绳子,两人出门去了。
门外的世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拉芙洛一直以来的景色也是如此。漫天飞舞的白色雪花,结下冰霜的树木,被雪覆盖的小路,像岩石一样厚实的雪堆。
沿着仅剩一点点轮廓的小路前进,两个人来到树林。说是树林,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棵松树,它们都是因为树干上的冰层无法砍伐。
四周空旷无人,只能偶尔听见耳边的风声。冬的头上堆积了小小一堆雪花,跟银白色的发色相衬,看起来像一个奇奇怪怪的发饰。
太阳拿着斧头,「咔滋咔滋」地敲击冰层,却没有什么效果,仅仅能够留下几道痕迹罢了。
「这可真是难办了啊。冬,你不是说自己是神明吗?来啊,把这棵树给我弄断啊。」
「给我自己想办法,死奴隶。我不是说过吗,离开云层的一瞬间我就没有任何能力了。」
只有在云层之上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世界吗?我不禁想起不知何时读过的童话。云层之上,神明们的国度。掌管生命和死亡的神明,掌管时间的神明,掌管季节的神明,掌管神明们的神明。据说他们都住在那里。
那么现在这永不结束的漫长冬天,又是谁在掌管呢。究竟是冬之女神还是时间的女神呢?不管哪边都好,真希望冬天能快点过去。我在心里祈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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