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枯村的挽歌

过多地沉浸于美好的事物之中，终有一天将会遗忘这个世界真正残酷的一面。

而所谓的美好并非是不需要代价来进行维系的存在，很多时候人们身在美好之中，却悄然遗忘了这份美好的创造者们早已在一开始时便付出了代价。

是啊，世间从未有过完全的美好，只是我们有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亦或是选择性地无视掉了而已。

深夜之中，我在马车之内辗转反复，闭上眼，第一幕想起的便是村庄的村长俯下身去，用干枯树根收集着洒落清水的身影。

回想起村长催促着我喝下水的时候，脸上一瞬间显露的迟疑，我便明白了自己今夜恐怕无法轻易地入睡了。

如果是没有什么同理心的家伙见到这一幕，或许会简单地将其盖棺定论，随后不再去接触吧。

显然村长也是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一幕才选在我们都离开之后、才做的那样的事情，他不想让我们有负担，如果我真的领他的情的话，那么便闭上嘴巴，然后好好地睡到明天一大早出发，离开这个村子让他们自生自灭。

但是很不巧，我是个同情心与同理心十分旺盛的人，旺盛到爆棚、连我自己都快要讨厌自己的程度。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无法简单地将眼前的事情一笔带过。袖手旁观？抱歉，我无法允许自己这么做。

一旦这么做了，总感觉自己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是一旦失去了便无法取回的东西，而这份愧疚也将伴随着我度过一生吧。

只有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想要见到。

所以……

睁开双目，眼前所映照出的是熟悉的车厢内景，坐在正对面的鹿族少女正安祥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嘴角保持着吃饱喝足后遗留下的食物碎渣。

我缓缓地将尾巴从黑衣少女的怀中抽离，准备站起身离开……

“您要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又直击心灵。

感受到自己的尾巴好像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握住，我转过身，注视着在月色下显得柔弱不已的携行同伴。

少女刚刚的睡颜像是经过了精心的伪装一般，甚至连我都被她瞒过了。此刻的我无法确定她是否和我抱有一样的情感，只是尽可能地用柔和的嗓音回应道。

“……采花。”

“……是吗？那……要快点回来哦？”

“嗯。”

对于黑衣少女在月色下的担忧面庞，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许诺她一份安心的笑容。

她轻轻松开了手心，而我却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马车外的地面上，没有带起一缕沙尘。

甚至连离我最近的一位镖队成员也只是用手搓了搓鼻尖，便转过身发出有规律的鼾声。

凭借着难得的满月光辉，我远远地看到了在夜晚的村庄中竟然还有活动着的人影。

因为我对于鬼一类的玩意从来都不感冒，所以我也壮着胆子往那道在村子内走动着的身影走去。

大概隔着五六米，我这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村子的村长。

这样的夜晚，他在村子里边走动是要做什么？

于是，我一直在后面隐藏着自己的脚步声，一直跟随着老者来到了村外。

村子的外边和里边一样，都是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在村子里迁居着大量的房屋罢了。

不过，直到我看到了那颗深入泥土之中的老树，我才大概明白了，村长之前手中的树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曲下腰，刨开了地面上积蓄着的尘土，老树的树根部分渐渐暴露在了外部。

树根看起来已经所剩无几了，上面还留有被镰刀割开过的痕迹。或许过不了一年，这颗老树就要枯死了吧。

村长用干枯的指头摸了摸老树的书皮，缓缓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随后将其扯开，是一些树根，饱和的外皮看起来都像是吸饱了水。

“用上这些的话……村子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日子的吧。”

老者喃喃自语，将树根埋入其中，但并非是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是能让人一眼便看穿这里好像埋藏着什么东西……

正是老者的这一动作，我大概明白了村长的意思，出声叫住了老者。

“村长！”

“谁？是谁在那里？”

老者看起来眼神有些不好，仅仅只隔了三四米的距离，便无法视物了。

“是我，之前和你交流过的……”

“……姑娘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要是被姑娘的同伴知晓了，一定会着急的，还是速速请回吧……”

老者看起来不愿意多说，只是简单地别过身，便向我下达了逐客令。

但是要是在这个地步便后退，那我或许也不会叫洛霞这个名字了吧。

随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眼前向我露出背影的老者说道。

“村长，要是我能拿出供整个村子喝的水，村子应该就能得救了吧？”

“……你、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姑娘所说的水……究竟在哪里？”

村长似乎对我的话语产生了兴趣，至少能进行谈话了，那距离真正打开话匣子也没有多远了。

“水的话……就在地下。”

“……不可能！……要是地下有水的话，我们的祖先也不用铸造那样的鼎来收集晨露了……姑娘……开玩笑的话也得有个限度。”

“那仅仅是你们没办法挖的更深罢了。村长你看，要是地下真的没有水的话，这棵老树不就早枯死了么？为何它能够从村长的先祖那时一直传承至今？”

“…………”

我知道，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赢了。老者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动容，眼睛之中有些闪烁，但始终无法挤出点什么东西，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向我询问道。

“姑娘……有办法能取到水吗？”

“……当然有，就在你的面前。”

不知为何，我的胸中似乎涌现出了被信心拥簇着的力量之泉，随后露出一抹笑意，继续说道。

“村长，你说要挖口井的话，那放在哪里比较合适啊？”

“……老朽来带路……老朽来带路！”

喜形于色的村长，一时间步伐显得有些飞健，一点都不像他那表面上的七八十岁的老者形象。

或许此刻他的心情是兴奋的吧，但是，为了回应这份期待，我也要竭尽全力……

“这里……就是这里……”

村子的正中心，那里空旷得什么也没有，但是离村子的每家每户都离得很近。

“姑娘需要什么工具吗？”

“……不需……村长，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水桶，然后系上长长的绳子呢？越长越好。”

刚刚说到一半的话语被我感受到了不妥，便在迅速地收回了之后，再向他语重心长地嘱托道。

“有的有的……姑娘稍等……老朽这就去准备！”

村子的身影健步如飞地离开了空旷的村中心，而我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逐渐转移至眼前被村长做下标记的位置……

（ps：一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感冒了……连卡布奇诺喝起来都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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