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欻~欻歘~啪嗒啪嗒~歘~

电视机里传出的的刀剑挥砍声夹杂着手柄按键被反复摁下的响动，是这死寂寒夜中唯一的杂音。

沙发上穿着睡衣的少年眼珠并没有跟随着屏幕上的人物移动。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把眼睛朝着前方睁开，而不是刻意地看着什么。

一双修长的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交替触碰手柄，动作很快很轻，显得娴熟而随意。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游戏上。

突然，少年双手的动作停止，按键的声音消失了，电视的声响比起刚才变得有些单调。

他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真快啊……”

余光瞟到屏幕左上角的红色长条图形，少年手中的手柄再次开始微微抖动。

歘~啪嗒啪嗒~欻欻~

一声巨响撕破了宁静，公寓的防盗门带着灼人的热浪越过玄关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滚滚浓烟弥漫开来。

少年左手握住手柄，跳起身来右手挥出，五道闪光射向门口。浓烟深处传来的沉闷响声还未停止，少年眼前白光晃动动，一直一弯两柄利刃已经劈向他的门面。少年举起手柄往从自己左侧劈来的剑刃上看似很轻地一靠，剑刃的走势顿时紊乱进而偏向右侧，与刀刃“镗”地一声相碰，两件兵刃火花迸溅丧失来势，手柄也因为反力脱离了少年的手，掉在地上。

少年看清了来者。右手握直剑的中年男子苍肤黑袍，铂金色的长发垂落肩膀，鹰钩鼻上方深蓝的双眸闪烁着凶狠的杀意；双手持武士刀的男青年身着和服，五官标致清秀，顺柔的短发反射着公寓暖色调的光芒，表情如冰面冷峻而平静。

二人见自己的攻击被少年用一件应该是塑料制成的物品轻松化解，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惊讶，剑士挺直剑锋向少年门面猛刺而出，刀客横过刀刃斩向少年腰部。少年翻过左手掌心向上托在面前，右手掌心向外垂落腰眼，只听得“镗镗”两声，一刀一剑已牢牢地抓在手心。再看少年的手，竟包裹着青色的透明晶体。袭击者连忙要抽回武器，还不及发劲，少年手腕一曲，睡衣袖口露出晶体与皮肤曲折交界的同时，刀剑一齐折断，袭击者手中残留的刃片发出阵阵嗡鸣。

“我很少遭人这么小看嘞。无名之辈找到我这点来，你们倒是有信心得很哈。”少年嬉笑着用轻蔑的语气说着方言，纵身往后一跃，向袭击者“嗖”地掷出折下的兵刃。此时，刀客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拇指。

剑士冷哼一声，挥动断剑“叮叮”挡下飞来的断刃，将断剑掷向少年，举起双手，一团黑色的雾气呼啸着飞出。少年一歪头让过断剑，左手掌心向前，晶状的手掌如同快镜头下水面结冰的景象般延展开来，片刻后便俨然一面盾牌。黑雾撞上晶盾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腐化的心元术？啊，你果然是教派的人。”少年打量着剑士，“不靠介具就发动了术式，或许是我小看你了。”

又一团黑雾回旋着攻向少年右侧，晶盾微微右偏将其挡下。

刀客将左手拇指上渗出的血珠摁在长刀的断刃上，刀刃瞬间散发出诡异的猩红光晕，断口处竟然开始渐渐长出新的刀刃。

“那么这位旸桑国的小哥肯定就是鬼牙组的人咯？妖刀矶濡？鬼牙那老头还有点大方嘞。”

少年眉头微皱，左手前推，伴随着尖锐的声响，晶体盾碎裂成数百块小晶片，雨点一般射向袭击者。眼看最前面的晶片就快刺中剑士的额头了。

“刀咒·嗜吮恸哭！”一阵波动骤然爆发，晶片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

“等等……你不是那个……”少年手上的晶体褪去，左手挥动，朝他飞去的那部分晶片被统统震开。四散飞舞的晶片插入墙壁和地板，还有一片打碎了客厅里一盏节能灯。

“哈哈哈哈哈……”少年放声大笑，“我晓得你是哪个了！妖刀矶濡……原来你捞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刀客脸色发青，手中的武士刀已经恢复了被少年折段前的长度，刀身被猩红的妖气包裹。

“怪不得你要背叛志叶家，毕竟这代当家就连……”

不等少年把话说完，刀客怒喝一声，挥刀自右斜斩，空气中顿时涌起一股耸人的躁动。少年连忙后退一步，刀客见状收势调转刀尖，改劈为刺直指少年左胸。少年左脚蹬地，右脚踢向薄夜左膝，趁刀客退半步躲闪时左手四指并拢、拇指扣掌再次晶化，晶状的手掌快速伸长形成剑的形状，向刀客斩去，对方横刀往晶剑上招架。两把刀剑在相碰的一瞬间发出奇异的鸣响，产生剧烈的波动将彼此弹开。刀客回正刀刃的时间间隙，少年缩短被弹开的左手剑刃，同时将右手也化作短剑刺向刀客小腹，逼得刀客再次后退。

少年双手展开剑法，左手阻扰周旋化解妖刀攻势，右手捕捉破绽伺机进攻，两人对拆数十余招，刀客渐渐显出劣势。少年佯装露出破绽诱骗刀客前攻，只见刀客摆出全力一击的架势已然上钩，即将把身体暴露在少年短剑的招数之下，却听得剑士呼喝一声：“小心！他在骗你露出破绽，快退回来！”刀客恍然大悟，连忙调整架势，腾身向后跃到剑士身旁。

“喂，我可是听得懂戈度斯语的哦。”少年正要拔足追击，突然脚踝传来被缠绕的痛感，顿时暗叫不好，举手欲将晶刃发射，双臂竟也被什么缠住了。少年这才发现，黑色的雾气已经裹住自己周身，无论如何发劲都动弹不得。

只见剑士下垂的右手散发出的骇人雾气经过地板一直延伸到少年的脚下。

“把灵源缔结解除，”剑士用命令的口吻狞笑着说道，“我想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解除术式，乖乖束手就擒，”少年的神色轻佻地说道，“我没有产生杀死你们的兴趣，你们也许不会伤得太重。”

剑士爆发出一阵古怪的干笑，踏步上前用左手掐住少年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别装腔作势，移木！我们知道，你已经无法操纵你的灵了！而且让你丧失你们这些人引以为豪的信念的，竟然是那样愚蠢的理由……”

“哼……”，被叫做移木的少年冷哼一声，“你们的情报部门，怕是混饭吃的哦。”

移木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剑士不禁一怔，他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右手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移木身上的雾气顿时散去，他飞起右脚踹向剑士小腹，将其踹倒在地。

“咋个，不把灵具现化给你们看下子就是操纵不了灵了？”移木挥动双手，两枚晶刃齐发刺透剑士的肩胛骨，直没入地板。这时剑士才发现自己的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

刀客正要举刀攻向移木，移木的右脚已经抬起，踢向他手中的妖刀。眼看妖刀就要削到移木的脚背，刀客却虎口阵痛，妖刀立时脱手。移木收拢右腿膝盖又猛地蹬出，击中刀客胸膛，后者离地飞出，重重地撞上墙壁，随后瘫坐在地，口角流下一缕鲜血，只觉五脏六腑都如破碎一般疼痛。

移木走到刀客跟前半蹲下来，左手将后者的头摁在墙上，右手化作短剑抵住他的喉咙，冷然道：“远野薄夜，你晓得我和志叶这代当家交情还可以，你要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去趟协会，把你晓得的所有有关苏醒之诗教派的情报一一交代了，我可以考虑帮你向你原来的主公讲几句好话，你再献上妖刀矶濡，志叶家有可能会饶了你的亲人。而你自己的下场，也会比那边那个憨包……”

“031657。”移木身后的剑士淡淡地念出一串数字打断了移木。

移木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移木颤抖着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剑士。他竟然不再用方言说话。

剑士又怪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又刺耳。他每笑一下，移木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就又加重一层。

移木又回过头瞪住那个叫薄夜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而薄夜把头偏向一边

“查到了！我们全查到了！嘻嘻嘻嘻嘻嘻……”剑士的怪笑回荡在公寓里，“教派一般不用这种可能带来麻烦的手段，但是，真遇上特殊情况恐怕我们不得不特殊对待，嘻嘻嘻嘻嘻嘻……

“那么，你要如何选择呢？”剑士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过……我想你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吧，嗯哼？如果我们今天不回去交差……我想很快就会有人去做的……”

死一般的沉寂。

剑士又开口了，他的语气里仍待着笑意。

“自我了断吧。”

移木松开摁住薄夜脑袋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将右手上的剑刃伸长些许后将其轻轻折下，褪去剩下的晶体，双手握住剑刃举到自己胸前，不带一丝迟疑地将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左胸，旋即仰倒在地，淡灰色的睡衣渐渐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插入少年左胸和剑士双肩的剑刃发出微弱的闪光，化作晶亮的粉末旋舞着消散在空气中。

今夜的两位赢家艰难地爬起，剑客有些虚弱地说道：“快，把他的灵源拿上。”一边说一边用在左手手掌上燃起了一团暗紫色的火焰。

薄夜走到电视机旁，扯下了一台连接着电视的设备，随后又放下，摇摇头说：“已经没必要了，文森特。在他死亡的瞬间，他杀掉了自己的灵。这台游戏机，现在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文森特瞪大了眼睛，冲着移木的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畜生，知道我们威胁不了死人！”

薄夜说：“你打算就这样发动焚灭术，烧起这种颜色的火？”

文森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耸耸肩道：“你瞧，我有点激动过头了，虽然没能得到灵源，我们今晚可是完成了一件壮举。”

“我认为，只要有那串数字，谁都可以做到。”薄夜冷冷地说，“无法通过战胜来杀死他，是因为我们无能。”

文森特横了薄夜一眼，手上的火焰变成了正常的橘红色。他将火焰掷向电视机背后的插座，火苗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火光照亮了凶手离去的背影。

“少年沉迷游戏睡着未察觉插座起火导致自己身亡......明天的新闻一定会很有趣。”

走到门口，薄夜回望了一眼移木的尸体，想起了什么。

他折返到尸体旁附身触碰尸体胸前的创口，他的指尖发出青色的光芒，片刻之后，创口消失不见了。

就在要起身时，他瞥见了死者的脸，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那双未暝的眼眸里火光在有韵律地跳动，死者的脸庞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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