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的心

“那颗子弹，看着好像是朝你们的公爵飞过去的，实际上就是奔着殿下去的吧?”

闵拿叉子卷起盘里拌好的面食，顺便再扎上一颗沙粒里的圣女果，一起送到嘴里

他明显是不准备跟侯爵见外

“怎么能这么说，只是准备暗杀他的时候恰巧殿下在旁边结果失败了，仅此而已”侯爵露出笑容，轻轻晃着手里的鲜血

“呵，只有我们两个人，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佩服你的勇气。莫说狙杀赛克恩德这个血脉浓度最高的血族有多困难，居然敢通过暗杀殿下最亲近的人来取得殿下的承诺，我得敬你一杯”

侯爵举杯跟他碰碰

“你就没想过万一殿下不去救赛克恩德怎么办?”

“那恐怕我就要提头谢罪了”公爵自嘲得笑笑“说实话，如果殿下不在，我真的不敢动陛下一根毫毛。他死了对安多米达毫无好处不说，还要凭空承受空岛的怒火”

“是啊，殿下是没什么可怕的，空岛上那个老太婆才是真的吓人”

侯爵欣赏着挂在杯壁上的鲜血，下落的速度缓慢又均匀，是上等品的标志

“闵，计划到了关键时刻，有一些主题我想跟你明确一下”

“哦?你想说的该不会是什么和平共处的大义吧?”

“你以为当初殿下制止了人类和血族的战争是为了谁?如果没有赛克恩德，她都不会朝这里看一眼。那个条约看似保护了人类，不再受血族侵犯；实际上是用来保护血族不被赶尽杀绝的”侯爵皱起了眉“可惜，那些年轻人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他们想的无非是‘现在什么低等的生物都敢在我们血族的地盘插一脚，当初他们可是连看都不看看我们一眼’，熟不知自己正在作死的边缘跳舞”

“……血族如今的处境有这么不堪吗……”

“事实上我们可以说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你知道吗?血族之间的结合是不可能生出正常的血族的，一般都是死婴，或者是吸血鬼”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由纯粹的术式构成的生物，这么说可能太浅显了，不过大体如此。我们称术式占身体的比例为‘血脉浓度’。一但超过一定限度，作为人的心智就会难以维持，成为吸血鬼那种邪恶的生物。而一但低于一定限度，则会直接死亡。血脉浓度是很微妙的，只有恰巧处于某一范围才能正常存活。”

“喔?这我真是第一次知道，但听你这么说还是有机会生出活着的孩子啊”

“两位血族的结合，后代的血脉浓度不是超过其双亲，就是低于，总之几乎不可能正好处于合适的范围里。所以结合延续后代的方法已经被法律禁止了”

“那个范围，大概是多少?”

“已知最高，是赛克恩德，唯一一个被生出来的血族，百分之七十四点九”

“最低呢?”

“明面上的官方记录是一位血族平民，百分之七十四点一”

“居然只有这么窄的范围吗”闵惊讶到“关于血族的知识全被朱庇特一人掌控，这些事我全未听说”

“实际上比这还要窄。赛克恩德的浓度已经是失控边缘，每时每刻都在自然升高，需要殿下不断压制才能维持。正常浓度，据我估计，恐怕连百分之七十四点五都不能超过”

“可你说明面上，意思是还有别的?”闵点点餐盘

“是，还有特例，而且你也见过”

“嗯?”

“是小罗，唯一一个以百分之五十浓度存活下来的人，不知道究竟该称她为人类还是血族，我们甚至还没弄清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

“所以我们种族的延续只能凭借初拥人类。而初拥人类也有副作用。因为被初拥者的血脉浓度是一定低于初拥者的，这也就意味着随着一代代初拥下去，总有一天到达那个临界线，连初拥也不行了。”

“嗯……”

“而殿下当年一纸条约，直接把血族壮大种族的希望给磨灭了。我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得去初拥别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初拥一位”

“再加上有的人痛恨人类，不愿意初拥”闵接话到

“没错，随着新世代血族观念的转变，愿意初拥的人越来越少，血族的数量也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侯爵放下了承着鲜血的高脚杯，直视着闵

“这是温水煮蛙之法，殿下表面上说不会对血族有任何歧视，实际上却让我们自然消亡”

“难怪你们要我来改变这一切”闵沉思着

“空岛的力量太过强大。虽然他们从不参与人类的世事，但血族的事，他们可没少管。没有人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

“我心中没有什么世界和平，种族和睦的大义，只有保全我的民族这一个念头。我和赛克恩德一样从小生活在安多米达，这座美丽的城市赋予了我一切。一想到将来有一天，人类的皇帝和大臣会坐在我现在坐的位置，我就觉得呼吸都难以顺畅。那些目光浅显之人，他们只能看到血族繁荣的现在，看不到她破落的将来；而那些能看清的人，却苦于自己缺乏力量，只能唉声叹气”

“您是说您自己吗”闵看着他

“大难当头，那些贵族只想着自己在安多米达的权利，财富，只想着从赛克恩德手里抢过它的控制权，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有什么用?一个没有未来的种族，就算拥有全世界，也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侯爵眼神越发锐利，他微微涵着头，如同锋利的尖刀

但他马上又平和下来，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我的目标很简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撕破那一纸协议，哪怕再次挑起战争也在所不惜”

他平淡的语气似有千斤的气力，那里面所包涵的决绝，闵一清二楚

“战争只会死更多的人，更多的血族。血族本就在消亡的路上，这样的代价，血族付得起吗?”闵问到

“处于绝望的一千个人和拥有希望的十个人，您会选择哪一个呢?”侯爵反问

“我明白了”闵放下餐叉，站起身，向他微微躬身

“您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举杯

“为我们的赌局，干杯”西门·马里乌斯那张阴暗的脸上，久违的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

三塔地面入口处，巨大的广场上人逐渐多了起来

人造太阳从地下的墙壁中逐渐钻出，光明开始覆盖这座地下都城

又暗到明，恰似地面黎明的场景，只是少了绚丽的朝霞

女孩闭目端坐在广场边上的石椅上，静静地等着，好像在睡觉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也许是早上的阳光太亮了，她从休息中醒来

巨塔的门口走出两人，一个始终低着头，另一个像是在不停地对他说着什么，看举动应该是在安慰他旁边的人

阿尔芒塞站起身，越过行人，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那两人之间的话逐渐清晰

“既然他们那么说了，那就一定能找到。血族可是非常讲诚信的”

“嗯……”

“先去休息休吧，自从来到安多米达你都没合眼，一直照顾你，我的研究都没法开展”

“抱歉”

“别什么都往坏处想，现在是文明年代了，别看侯爵说的吓人，没有那个血族真敢那么做”

“……”

无论莫科瑞说什么，路易都带着那副麻木的表情，敷衍着

“唉!你看那是谁!”

这句话比刚才那些加起来都有效力，路易猛然抬起头，眼前正是那朝思暮想的人

路易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以至于呆呆得愣在原地，直到莫科瑞戳了戳他的后腰

“我就说侯爵怎么可能找个人还找不到，估计刚刚是在逗你玩呢”莫科瑞

路易扑上去，半跪在地，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女孩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在阿尔芒赛耳边问到

“有人邀请我，我就来了呗”

路易松开她，仔细观察面前的人。看她身上一身精致的礼服，还有束好的头发，一看就是要去什么高级场所，或者是刚从那里出来

路易心里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奇妙感，看到侯爵口中那些可怕的事没有发生在阿尔芒塞身上，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困倦从下而上席卷了他的全身，他腿一软，身子直接往前倒去

阿尔芒塞站在原地，用肩膀抵住了他的脑袋

“别光顾着看，来帮个忙”她冲那边的莫科瑞招招手

“哦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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