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2 争执与辩论，骑士还是圣骑士？

“啊，大概是混沌之地的外围地区发现的新遗迹吧。”伊希尔似乎颇有了解，“我记得我还去过外围地区侦查过一次，似乎是因为阿索拉之眼带来的元素风暴掀开了松动的土壤，让在外围探索的冒险家无意中发现了进入地下遗迹的入口。”

“所以，那遗迹有什么来历吗？”李巳不解地问道，“再说了，地下城不都是很危险的地方吗？普通人去遗迹，她们见钱眼开不要命吗？”

“这就是这个新遗迹的特殊地方了......”伊希尔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新遗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不知什么原因，所有在迷宫内死亡的冒险者都会被复活到最上层地域，贤者大人已经派出不少魔法师前去调查复活的原因了，但至今依旧没有什么权威的解释，不过冒险者那边倒是把复活看成了神明的恩赐，并乐意接受甚至是继续探索地下城。”

“伊希尔不想去地下城冒险吗？”李巳随口问了句。

“我吗？”伊希尔眨了眨眼，“我不是冒险者没法私自行动啦，就算是今天前来调查，我也是向团长大人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才从王城里跑出来的。”

“不过，我倒是挺想去那地方深入探索一下啦，只不过没什么机会而已。”伊希尔有点失望地轻叹一口气，随即又看向李巳，“不过我不推荐像小神官您这样年轻的冒险者过去，那样和送死无异，虽说复活的范围囊括了整个地下城区域，但一旦在地表区域被混沌之地外围的魔物杀掉，那就真的没法复活了。”

似乎是见李巳有点不理解，伊希尔再次警告道：“混度之地外围的魔物虽然稀少，但没一个是容易解决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巳耸耸肩，“那什么复活看上去无害，但总感觉不是这么简单啊，说起来，混沌之地那地方不是曾经的帝国首都所在地吗？”

“......”伊希尔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放下碗筷的精灵少女一改刚刚温和的作风，低下头的模样让李巳感受到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李巳同时注意到薇欧拉这家伙在疯狂对自己使眼色，甚至还食指交叉在胸口构成一个“X”的形状，似乎真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空气中的气氛极为僵硬。

在沉默将近半分钟后，内心挣扎许久的伊希尔才开口说道：“小神官大人，您是从哪得知那个帝国的存在的？”

“......”李巳不知为什么伊希尔的语气听上去有点阴沉，他想了想如实回答伊希尔，“还能有哪？书上啊。”

“所有记载旧帝国的资料在四国内都是非法物、都必须被销毁......”伊希尔摇了摇头，“小神官大人，如果您不想惹上麻烦，最好还是装作不要知道那个帝国的样子。”

“那你呢？”李巳不仅不慌不忙，还继续追问，“伊希尔的话，又是怎么知道的？”

“请不要做过多的追问。”伊希尔的神情严肃无比，她摇了摇头，“身为皇家骑士的我有权利处置任何一位知晓旧帝国存在的平民，当然，这一次我大可当做没看见、没听见，但如果您传播了任何有关旧帝国的信息......”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巳双眼微微眯起，看来这只精灵和她的单纯外表大相径庭，也不是什么善茬。

伊希尔低垂着脑袋，不知为何她的心脏有点绞痛：“抱歉，这是我的职责。”

“好了、好了。”薇欧拉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头，连忙苦笑着调节气氛，“哥哥你也别较劲，人家都说放你一马了，你还作死干嘛，吃东西、吃东西，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伊希尔你也知道的，我哥他就这个性子，平时就喜欢耍耍嘴皮子往枪口上撞，他也只是无意中从老神父的书上得知了这么一个国家，不知者无罪嘛，希望你不要介意。”

“抱歉......”伊希尔用眼神瞥向心情似乎有点不好的少年神官，“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的苦衷，希望小神官大人您能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薇欧拉赶忙拍了拍李巳的肩膀替他打包票，“咱家只是个没落的教会小教堂而已，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副团长您耳旁风好了，薇欧拉会好好教训自家哥哥的。”

薇欧拉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沉默不言的自家哥哥，又看了眼依然低着头的伊希尔，之前融洽的氛围完全毁了。她似乎害怕与自家哥哥对视，就连手上进食的动作都慢了很多，颇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想必这妮子也是内心挣扎许久才说出这番话，要是自家哥哥不理解的话，两人之间.....恐怕会在这顿饭之后形同陌路。

薇欧拉心底异常头疼，正准备再劝劝李巳时，李巳却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

“职责？那我们来说说骑士的职责是什么？信仰、忠诚、牺牲、怜悯、诚实、公正、英勇、荣誉，哪一点规定了你必须让需要你守护的平民闭嘴？”

“哥哥！”薇欧拉见自家哥哥依然不屈不挠，当即预料到事情要向更糟的方向发展了。

李巳狠狠地瞪了她一样：“闭嘴！薇欧拉！”

“......”这还是薇欧拉第一次见到自家哥哥露出如此愤怒的神情，尽管被李巳训斥让她心底十分难受，但她依然按照李巳所言沉默了下来。

“我的信仰让我信奉神灵、我的忠诚令我效忠皇室、我的怜悯使我忽略这件事、我的荣耀即我所坚持的一切，您可以质疑在下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对于在下的骑士道来说，您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伊希尔的话语，声音算不上大，但从精灵少女的语气中，薇欧拉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这还真是......薇欧拉头痛欲裂，捂着脑袋甩了甩头后想让这两家伙闭上嘴，但很显然，此时此刻的她只是李巳的妹妹，并非是上面的那位女神大人，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开始试图说服对方。

李巳曾学习过“辩论”的技巧，事实上，辩论并非是让对方立刻感到自己观点错误、甚至是让对方产生想要哭着冲出去的技巧，而是一种试图取得“双赢”的技巧，并不是要做到立刻令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而是让对方意识到在自己的观念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补充、值得思考之处，从而再令对方渐渐转变自己的观念。

李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愤怒，辩论中切忌愤怒，任何愤怒都会导致话语漏洞百出，从而输掉这场辩论。

首先，李巳也得让伊希尔的愤怒平复下来，毕竟他并不是想单纯的“赢”，而是想让伊希尔这位骑士少女也产生更多的思考：“以我个人的观点而言，我并没有对您的骑士道说三道四，副团长阁下，您所表现的品行足以支撑您所坚信的道路，这是在下看在眼里的东西。”

见伊希尔脸上流露出的愤怒神情有所减小，然而少年神官接下来的话语才算开始：“但请告诉在下，对于骑士阁下而言，是神明大人对您重要还是您所效忠的皇室对您更重要？”

李巳直视着伊希尔的蓝灰色眸子，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宝石般瑰丽，伊希尔眨了眨眼后开口问道：“何出此言？”

“神爱世人，于是派您这样有信仰的骑士去成为平民的守护者，让平民安居、不至于遭受匪患之苦，乐业、免于流浪之疾，畅言、敞开心扉之法，友善、邻里和睦之道，但现在，您却以皇室的命令来违背神的旨意，我才是该问您，何出此言？”

李巳并没有说完，停顿了两秒后继续说道：“您亲口承认过，您是圣庇会的成员，圣庇会，在下还算了解，是将心与神合一，试图达到天人合一的流派，而如今，您却要违背神的旨意亦或是违背本心去让本应该被你守护的平民闭嘴，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如果您的认为皇室才是应该效忠的对象，对于伯乐的感恩之情盖过了对神、对本心所许下的誓言，在下也无话可说。”

李巳已经很委婉地表达伊希尔所谓的“骑士道”究竟是自己的本心还是维护统治阶层利益的工具，他相信以伊希尔的智商来说，还是能够听出话里的意思。

伊希尔沉默着，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依然在与李巳对视，这双澄澈的眼睛当中，竟没有出现丝毫的迷茫，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小神官大人，您以为在下没有遇到过那种状况吗？”

“五年前，吉诺东北，距离你们加韦尔五百多里的海风领，一伙试图叛乱北境王国的分子被我处以绞刑，手无寸铁，足以描述她们的状况。在我看来，那群叛乱分子不配被在下守护，也许正如您说的没错，是神明赐予了平民如今的一切，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皇室、没有这个国家，收获神明恩赐的民众该如何守护她们的丰收？”

“我知道您试图将神明和我的本心联系起来，但事实上您的话语只说对了一半。”伊希尔静静地摇了摇头，“在下是骑士，而非圣骑士，在下认为，如果没有国家的守护，早在西尔努斯的入侵后，神明所赐予的一切变会不复存在，国度的稳定，便是维护她们丰收成果的最佳利器，任何视图分裂北境的行为、任何让北境陷入动荡的行为，在我看来，都是不被允许的。”

李巳一愣，没想到被这只精灵看的这么透彻，倒被她反将了一军，他轻吸一口气后，很快理清了思路，既然这方面行不通，那么就换个方向继续说服伊希尔：“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旧帝国的确存在于史书当中，哪怕你们再怎样隐藏这个国度的存在，历史终将做出客观的评价，无论你们再怎么控制言论，在你们的统治衰落之后，从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残存资料中，你们的功过、你们的利弊，统统都会被记载在史书上。”

“我并不担心未来。”伊希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在她看来，小神官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哪怕控制言论这点会成为北境的污点，但四国之中，唯有北境对他的子民如此温柔，如此注重北境人民的生活水平，我很感激那位贤者大人，如果没有她的话，皇室也不会如此注重基层人民。”

李巳苦恼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话虽说铿锵有力，但每一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他完全不清楚伊希尔的底细，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老油条，这避重就轻的技巧，简直神乎其技，不过仔细想想也情有可原，人家身为战场上的指挥官，没点说骚话的能力怎么提升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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