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平等王

　　“唔！”白雪仙觉得心痛如绞，无法呼吸，身子侧倒在地，痛苦呻-吟、发抖冒汗，若不是全身剧痛、冰冷无力，定会难受得在地上打滚。

　　“雪仙！”石见状，焦急万分，一手托起白雪仙的肩，连声呼道，暗骂自己不该在天界拖延时间，以致误了白雪仙还魂的时辰。

　　转轮王见到白雪仙已死，反而幸灾乐祸，得意笑道：“哼哼，这女的已经死了，干脆让她留下来陪我吧！我可以让她不必进枉死城受苦……”

　　“住口！”

　　石怒吼一声，转轮王立时不语，石的绯红双眼蕴含怒火，瞪视转轮王，低吼着：“只要有我在，你想都别想！”转轮王见石动怒，不再说下去，笑容敛起，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望。

　　“好冷……”白雪仙冷得发抖，面如白缟，气若游丝，石紧张回道：“冷？”石喃喃念咒，左手轻挥，一道红霞笼罩其身，低头问：“这样有好些了吗？”

　　白雪仙微微摇头，“还是……很冷……”

　　“炎阳术”无效，石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让白雪仙不冷，此术只能对活人、生灵使用，对于体质属寒的鬼魂，却是一点效用也无。

　　白雪仙抿唇，颤声道：“既、既然我已经死了，你……你就自己回阳间去吧！让我……去枉死城陪子玄……”

　　石望着白雪仙，神情焦急，道：“说什么话？我既然带妳来，就一定会带妳回去！谁敢来勾妳的魂魄，我就杀谁！”

　　白雪仙皱眉，轻轻摇头，“不，我想……跟子玄一起，你就自己回去吧……”

　　“不！要是妳坚决留在阴间，我也留下来陪妳！”石的话一出，原本沉默的转轮王，忍不住插话说：“留下来？再怎么说你乃是仙灵之躯，并非鬼魅，纵使你有万年修行，在阴间待久了，也会被幽冥阴气所伤，就算是神仙也会生病的！”

　　闻言，杏眼微张，白雪仙露出诧异之色，若真是如此，她更不能让石陪她留在阴间。

　　白雪仙喘几口气，有气无力道：“你、你不必为了我如此……我、我心里只有子玄，对你……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什么不值得？我觉得值得就行！”

　　石吼声，激动续道：“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跟在妳身边，就算妳心里没有我也一样！我要守护妳生生世世！被阴气所伤而生病，或是折损修行都无所谓，我绝不离开妳，我不会抛下妳不管！”

　　“你……”石的话语，敲入心房，激起涟漪，白雪仙不明白，为何石明知道她不爱他，却仍选择这么做？

　　她一直……避开石，对他冷淡，原先是厌恶，她永远无法原谅石当初对她所做的恶行，只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后，不但带她闯幽冥界，还为了她不顾自身安危，孤身到天界；外貌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他，遇到危险却挺身而出；又为了已死的她，不顾自己会生病，宁愿留在阴间——只为了陪伴她、守护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如此牺牲？

　　为什么……

　　白雪仙情绪激动，眼眶泛泪，晶莹泪珠顺颊滚落，她一直对石疏离冷淡，甚至想摆脱他，可如今——她已经狠不下心来。

　　“石、石大哥，我好冷……”

　　闻言，石张目惊道：“妳……妳叫我什么？”

　　二年后，再次相遇，白雪仙很少叫他的名字，也很少这么叫他。

　　倏忽，彷佛回到二年前，在山谷相谈的时光。

　　“石大哥，我来找你了。”

　　“石大哥，这些果子好甜喔！你尝尝！”

　　“石大哥，你的头发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吗？”

　　“石大哥，谢谢你！”

　　石大哥……

　　剎时，情绪激动，过往的思念、伤痛、懊悔，溃堤而出，石鼻头一酸，双眼泛红，喉头哽咽。

　　为何老天要这般捉弄？为何命运会如此多舛？

　　若当初没盲目冲动，铸下大错，就没有今日这般波折。

　　或许，他和白雪仙两个，会一直停留在二年前，只属于两人的生活，在终南山谷里成天谈心欢笑……

　　顾不得会让白雪仙生气，石将眼前虚弱冰冷的芳魂，紧紧拥入怀里，“这样，有没有好些？”

　　贴在石的胸腔上，白雪仙感受到石的温热，和冷冽的转轮王不同，慢慢阖眼，细声应道：“嗯……”

　　“我一定会带妳回去！一定会！”石激动说着，拦腰抱起意识逐渐迷蒙的白雪仙，往殿堂大门走去。

　　“慢着！”

　　闻声，石止步回首，瞪视沉声道：“你要抢魂？”

　　转轮王摇头，“不，只是给你个忠告。”石的眼神掠过一丝诧异，狐疑不解，既然不是要抢魂，他会给什么忠告？

　　转轮王莞尔一笑，续道：“我说过，这女魂是新生灵魂，现在要看到这样的魂魄十分不易，不管是谁，都会被她吸引。就算我不跟你抢，以后也会有其他男子跟你抢，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鬼，抑或神仙……”转轮王露出诡笑，语音一沉，“甚至是魔……”

　　石心中一凛，睁目不语，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转轮王呵笑几声，笑带别意，“所以，别以为你能永远独占这女的……”

　　石愣眼默然，一个墨子玄，就已经让他难过不已，若是再有其他男子进驻白雪仙的心房，恐怕、恐怕他会疯掉……

　　但——他伤害白雪仙在先，白雪仙厌恶他，又能如何？

　　说不定，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即使白雪仙叫他名字，也不代表愿意原谅他、接受他。

　　石转头迈步，踏出殿门，朝向回阳间的路直行。

　　眼见苦等三百年的新娘子被抢走，转轮王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只是对方是大败八仙的九尾石狐，其术又厉害无比，威震三界，就算他再怎么不悦，也只能将怒火往肚里吞，静待白雪仙寿终之时。

　　转轮王本想直接回寝室休息，又一直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去，他要亲眼看到九尾石狐离开肃英宫。

　　石抱着白雪仙踏下石阶，走向牌楼，前方袭来阵阵寒风，守着牌楼的鬼卒突然惊慌呼叫，竟擅离职守，拔腿窜逃，还有些害怕得嚎啕大哭，石原先以为鬼卒是惧怕他，见而奔离，但鬼卒逃离的方向并非是躲避他，像是要躲前方、那冷风拂来的方向。

　　石张眼望去，幽冥界一片漆黑，即使是他，也无法瞧见远处，须凭藉磷火照明，但寒风刮来，连牌楼旁的火光都摇晃欲熄，一时之间，还无法看清鬼卒在躲避什么。

　　四周陷入沉寂，接着，听得一道轻缓的脚踏声逐渐传来，躲到一旁的鬼卒已是吓得脸色发青，不敢出声，连气都不敢吸一下，彷佛来者是个恐怖至极的角色。

　　风，也瞬间静止。

　　一道瘦小的身影，低着头缓步走近，默不作声，与石相距五步便停下。

　　来者四尺九寸，与白雪仙同高，对石来说身材算娇小，一头黑色利落短发，额发右分，略遮左眼，身着白线绣边的高领黑斗篷，长至蔽膝，穿着七分黑裤、一双草鞋，一身乌黑，扮相简易，若不是一旁火光照映，几乎隐于晦暗。

　　那人猛然抬头，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直对，双眼异色，右眼黑、左眼灰，左眼的眼白之处与右眼不同，竟是乌黑！将灰眼相衬得更加显眼，而且左脸上还布有形同胎记的黑色火纹，从额头一路延伸至脖颈。

　　青白色的火光照映，将眼前约莫十六岁的少年，那张毫无情感的冷酷面容，照得更加森冷，就算极北寒冰都不及其寒，连石都不禁打个冷颤。

　　少年的眼神冷漠，直视着前方的石，面容仍旧毫无情绪，双唇轻动，缓缓开口说：“哦？你、就、是、九、尾、石、狐、啊？”。

　　石惊讶不解，为何这少年一开口，竟是一字、一字的吐出，说话极不流畅，不带半点情感？

　　正当石感到吃惊，心想此鬼是何等来历时，转轮王已步下石阶，见到少年也露出诧异神色，惊呼道：“平等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待在‘七非宫’吗？”

　　“平等王？”石立时明白少年的身份，万万没想到掌管阿鼻地狱的平等王，竟会是眼前这相貌奇特、外观约十六岁的少年！

　　平等王淡然回道：“没、什、么，来、看、九、尾、石、狐、一、眼、便、走……”

　　不知是天性无情，抑或是许久未开口说话，平等王说起话来，竟是那样地冰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毫无音调起伏。

　　“唔！”转轮王痛呼一声，皱眉闭目，低头抚额，在他见到平等王时，平等王所有的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里，阿鼻地狱的惨况、万鬼哭嚎的凄厉，充斥在他的脑中、他的耳边，彷佛亲身走过阿鼻地狱一遭，目睹一切，这让转轮王痛苦万分，难以承受，头痛欲裂，难受得跪在地上喘气。

　　原来，心中的不安就是此因。

　　“平等王，你快走！我不想见到你！”转轮王垂首闭目，大声呼道，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平等王。

　　平等王晓得转轮王的“视灵忆”能力，除了鬼魂，也能看到其他阎罗的记忆，连他也不例外。

　　平等王无情无欲，对其他阎罗也是毫无情感，除了酆都大帝与地藏王菩萨，他不会理睬任何谁，见到传闻的九尾石狐，便转身离开。

　　转轮王连连喘气，适才的记忆冲击，让他还无力起身，跪在地上低头大喊：“九尾石狐，你快走！你打败齐天大圣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幽冥界，既然平等王都来了，那好战的卞城王势必会来找你，要是遇上了，一时三刻你可脱身不了，我的宫殿又会被他破坏……”

　　闻声，石立即回神，抱着虚弱的白雪仙快步离开。

　　原本躲在一旁的鬼卒，见到平等王走远，这才慢慢走出，其中还有几位新来的鬼卒，不清楚转轮王的性情，缓缓走近转轮王，试探性的问：“大、大王，你还好吧？”

　　“滚开！”

　　转轮王怒吼一声，左手一挥，猝然打中一位鬼卒，鬼卒惨叫一声，化为灰烬，其它鬼卒见状，又吓得闪远躲避，不敢出声。

　　转轮王喘几口气，这才收定心神，撑地起身，心有不甘地望着石离去的方向。

　　随后，甩袖转身，踏上石阶，返回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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