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人知晓前路几何（一）

†

——没有实感。

「你是刚毅坚强之人，你是温柔善良之人；」

耳边传来牧师的祷告词，但不知为何声音似乎绕开了我的耳朵。

「你是衷心为民之人，你是报效祖国之人。」

眼前的是纯白的地砖和自己穿的黑色连衣裙。

「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丈夫」

不想听。

「你完成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但是不能不听，我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还没有关上盖子的漆黑棺材

「你的亲人、你的好友、你的领民在此为你悼念」

棺材里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手脚被粗鲁地掰断，肠子从蜗居着的腹部中被扯了出来，心脏处有一个大洞，里面空虚的没有任何东西在跳动。

「愿你的灵魂不会迷路，前往神明的身边，『金目』大公爵——伯恩布莱德·卡麦尔，神之光会照亮你前往天堂的道路。」

「爸爸...」我小声念出尸体的名字，不，是我对他还活着时的称呼。

「阿门」牧师念完最后一句祷告词，合上教本，旁边的两名圣堂骑士上前盖上棺材板，将它抬走。

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自己已是孤身一人的实感，也没有失去父亲的悲伤，有的只是迷茫。

为什么...？

我回味着口中令人发狂的味道，向信仰的神明提问。

.

†

——好小一只。

这是卡洛斯看见跪拜在王座之下的小小人影的第一感想。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挚友的女儿是如此幼小？

她继承了父亲的一头红发和母亲宛如红宝石般的赤红左眼，斜刘海掩盖之下的是与父亲相同的金色右眼。这鲜明的特征告诉卡洛斯他没认错人。虽说继承父亲的特征比较多，但脸蛋还是更像母亲。

总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卡洛斯在心中质问着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幼小到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情景之下？

「伯恩露米娜·卡麦尔」「臣在」回应自己的是与自己女儿差不多的稚嫩声音，但他却能听出那个声音中的决心。

「朕宣布，你将继承你父亲伯恩布莱德的公爵之位，继承他的所有财产和全部领地。」

「谢陛下」

「从今以后，朕就称你为『血夜』大公爵卡麦尔卿了，为了这个阿尔卡迪亚圣教国献上你的忠诚吧。」

「Yesmy lord」

「好了，退下吧。」

...

「总感觉，小露米...卡麦尔卿变了许多呢。」待露米娜离开宫殿后，卡洛斯·尚达奉自言自语道。

「她应该是用了血族的禁术『血噬』」回答他的，是这个国家中权利仅次于他的卢卡

「那个禁术，我记得好像是血族通过吸食死者的血液，然后一定程度上继承死者的记忆吧？」「没错，而副作用就是那个血族活不过三天，因为死者的血液对血族来说是剧毒，只有活人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卡麦尔卿是半血族对吧？对她有什么副作用？」

「没有，但特别难喝，难喝到半血族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喝的程度。」

「她应该是为了好好治理父亲的领地，才通过这个办法获得必要的知识吧。不管怎么说，这对她心灵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要去亲口咬变成那样的父亲。」

「的确，但我相信她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反而可能第二天就像以前那样活泼。」

也是啊，毕竟是那个布莱德的孩子，一定和他很像吧。卡洛斯如此想到。

「说起来...你见过小露米娜...哎呦我这个记性，你见过卡麦尔卿哭过吗？」卢卡微微思索，回答了即是君主也是朋友的男人的问题

「从来没有，听说无论是布莱德的葬礼还是娜娜的葬礼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说完，卢卡苦笑了起来。

「这孩子，也真够坚强的...说起葬礼，我们谁的也没参加呢。」

「是啊，我们的身份不允许我们去参加」

占据大陆西方的强大国家——阿尔卡迪亚的君主与全大陆最多人信仰的宗教——艾尔梅洛伊教教皇的他们，不可能去参加挚友的葬礼。

「蠢货布莱德，居然比我们死的早这么多！」卡洛斯恨恨说道，「他是怎么忍心抛下那么可爱的女儿的？」

「卡麦...好不习惯啊，算了，小露米娜多大了？」

「喂喂！亏我还那么努力地改口！」

「只有咱们的情况下就还是按以前那么叫吧。」

「我看行...啊你刚刚是在问小露米娜多大了吗？我记得好像刚...7岁？布莱德出事的前一天刚过完生日。」

7岁，说出口来卡洛斯才认知到，这个年轻的公爵比自己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幼小。

「她之前还和露娜她们玩的很开心呢，不过...以后她们再也没机会一起玩了吧。」「所以说，地位之间的差距永远是阻碍人们的屏障。」「为啥我们要分别当王族、贵族、和教皇啊？」「谁知道呢。」

「唉————」卡洛斯长叹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传令兵！」「唉！？是！！」突然被叫到的一直在旁边听热闹的传令兵慌张回答。

这家伙是新来的吧，没见过的脸孔。

「你那是什么反应？平时正经点。」「属下有罪！」「好了好了，去告诉军队各部，加强戒备，随时做好战争的准备，啊，对了，顺便告诉其他贵族也小心点。」「唉？啊...是！」传令兵明显不懂为何君主下达这种命令，但还是反应过来然后离开了。

「我对治国一窍不通，为何要准备战争？」

「能让布莱德变成那样的存在，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那跟战争有什么关系？」

「娜娜也是死于未知的武器。」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准备战争！？」

「好了好了，不卖关子了，因为我感觉最近亚玛利那边会有大动作，娜娜肯定是他们派的人干掉的，而布莱德...我感觉他可能死于那种从未出现过的传说生物。」

「从未见过...『猎手』么？」

「有可能，而且我怀疑那帮东西会跟亚玛利联手。」

「根据本教的传说，它们最痛恨的就是人类。」

「所以我感觉背后可能会有什么在捣鬼。」

「的确...它们不会无缘无故袭击布莱德那么强大的存在，综合考虑，很可能是受了某些人的指示，而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为了削弱阿尔卡迪亚。」

「战争么...感觉好像是个很遥远的词语。」

「别怪我无情，虽然总部在阿尔卡迪亚，但艾尔梅洛伊教无法在战争中偏向任何一方，也就是说，我和红衣主教们，以及所有圣堂骑士都无法帮助你抵御外敌。我们能做的只有当敌人攻入皇城后，保护所有能活着跑到教堂里的民众。」

「真希望你永远派不上用场。」「我也是。」

...

————唉！？卡洛斯突然睁大眼睛

「怎么了？」

「我没记错的话『猎手』应该全部被封印在地狱才对啊？」

「...」

——不妙，两人心中同时出现这个念头。

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开通地狱与现世的大门？

「...前路多桀啊——」一国之主不像样子地再次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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