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

光滑的皮革鞋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辗转，幽暗的角落传来股股恶臭，这里是三等地区——米奥奇斯，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和四等地区没有任何区别。畸形的建筑似扭曲的黑影，方天戟厌恶地皱了皱眉。

四等化区制刚刚推行的时候遭受到很多人的抵触，一等地区是最有序的，资源供给最丰富，人口素质最好，反之，四等地区则是最无序的，资源供给最少，人口却最多，小巷子里每天都会发生不少事情。方天戟曾经去过四等地区，确实，秩序的下面就是暴乱，三等地区也好不了多少。一等地区的人非常死板，性子里已经刻画了永恒的遵守，方天戟理想中的最好地区就是二等地区。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化分地域，只是为了突显自己的优越吗，那怎么不化个特等地区？但的确，不明事理的平民当然认为一等地区最好，生性邪恶的人就喜欢四等地区，混吃等死的人住在三等地区，聪明的人都选择二等地区。

黑暗蔓上墙壁，这条通往家的路上，只有一盏忽暗忽明的破灯，令人生厌。公寓的大门像是一张深渊巨口般漆黑无比，何况房东更是一个混蛋，这让方天戟更加不爽。如果不是因为治安局晚上不允许有人加班，他真想就睡在工作的地方。他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在他看来，这点路不值得耗费九十个卢玛。

三楼过道里有两个男人在徘徊，他们在低声交谈什么。但方天戟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趣，应该说，作为一个正义的警察，他讨厌多管闲事。

谈正义？听我说，咱们来喝一杯，我请你，接着我们一起大声喊，“正义，见鬼去吧！”

他冷漠地侧开身子，穿行而过。走到过道倒数第二扇门前，方天戟停下来，一面普通干净的铁门在月光的轻抚下缓缓浮现。从衣服里摸索出一串钥匙，然后，借朦胧的月光找出正确的那把，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咔嚓。

搅动钥匙孔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尤为刺耳，常常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特别是最近在四楼发生了那样的一件事情后。于是那两个男人都沉默下来，看着他打开房门，缓缓走进屋子。两人的面孔在深邃的过道里都是漆黑的，说不定真得把人给吓一跳。

方天戟进去后，他们再次低声攀谈起来，但谁也没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公寓的格局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有人走在上面的话，会有木板嘎吱嘎吱的响声，真是让人无比担心这整座公寓的安全问题。

啪嗒，啪嗒。

“什么？没电？前天我才交了租啊。”

虽然也有可能是电灯粗了，但他个人更偏向于是因为房东的小气。

不过幸好，方天戟摸黑来到卧室里，从衣柜上取下一个布满灰尘、还挂着小铁锁的正方体盒子。看着这个盒子，方天戟沉默下来，这个盒子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数年前的事情。

方天戟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一下，肮脏的颗粒物漫天飞舞。

呼~，哈咳咳咳，看来过段时间应该把它清理一下了。

这样想着，伸手在箱子背后摸着一个凹槽，轻轻取下一柄物件。瞧，是一把小巧的钥匙。咔嚓，转动机关，铁锁开了。

慢慢地打开盒子，放置在里面的是一盏马灯，一小盒煤油和几件信，以及一些照片……一本日记。方天戟只取出了马灯和煤油，但想了想，顺带再把日记取出来。

看起来还能用。

一片漆黑中忽然就亮起一撮光明。

方天戟不知想到什么，翻看起那本日记。

潦草日记第一篇。

天气阴，我也不知道是几年几月几日了，甚至是新旧时代我都分不清了。今天又死了几个，昨天我才跟他们谈过。昨夜我又做噩梦了，莱克什说我们今天值夜班，相信我，没有其它任何比这跟糟糕了。——方琴

这个比较女性化的名字正是方天戟爷爷的名字。日记写于第二次全球征战末期，还得亏于此，方家的血脉才没有断绝。

箱子里的东西全是一些极为私密的东西。

揉了揉眼睛，提着马灯上了厕所，之后关上灯，连衣服都不脱，踢掉鞋子就扑到床上睡了。恍惚之间，门口仿佛站着个矮小的人影，来不及细想，眼皮就重重垂下。

糟糕，我忘了吃饭了！带着这样最后的想法，进入梦境。

叮咚叮咚！

时间滴滴答答的转动，刚满二十岁的方天戟惬意的躺在阳台，望着月光，身旁小桌上摆满了饮料，庆祝他终于步入成人的社会。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以他也在一番享受后，对未来充满迷茫。

听见敲门声后，方天戟起身去开门。没穿袜子，裤脚翻起，眼睛布满血丝，蓄着胡渣，燕窝头，衣服凌乱，思想浑噩，这就是现在的他，一个学生憧憬的社会人士。

啪嗒。

“哟，天戟，我来串门了，最近可好？”

门口站着的男子，叫阿宋，他学生时最好的哥们儿。阿宋说是这世界的主角都不为过，最开始，天戟和他都是学校里的小混子，成绩不好，游手好闲。再接着，阿宋突然在一次请假翘学里改变了，说是换了一个人都不为过，成绩突飞猛进，身手敏捷，直感敏锐，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路装逼打脸逆袭，简直就是主角标配。有了这么一个朋友之后，天戟也跟着好转起来。

现在嘛······

“亲爱的，进来吧，这没什么，都是同学。”

阿宋和之前一样神奇，不知从哪找到个性感美丽的女朋友，但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天戟把自己管得很好，没有看不该看的地方。可是这个女朋友对天戟的感官却不太好，大概是因为他生活习惯有点不检点吧。

于是他笑着说。

“要喝水吗？我去给你们倒一杯来。”

“不需要了。”

那女人一脸嫌弃，眉头紧皱，可能是嫌屋子里袜子内裤到处乱飞，整间屋子臭烘烘的，她就用手夹着鼻子，退到屋子外，迟疑道：“我在外面等你吧。”

注意，她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她连天戟一眼都没瞧，高傲得很。

方天戟也认为是自己的原因，你说，你把一个漂亮的女孩带到一堆内裤、袜子里，别说是女孩，就是好多男人都受不了。所以也不能说是她不待见方天戟，她没有礼貌。

阿宋皱了皱眉，轻声说道：“玖，别这样，这是我同学······算了，天戟，给我来一杯吧。”

“你们都是情侣了，别生气，这点事不值得你们闹矛盾，都是我的错。”

“我这儿只有白开水，所以抱歉了。”

“不，没关系的。”

玖吗？还真是一个好名字。

阿宋轻轻喝了一口。

“你现在还在考警察证件吗？”

“嗯，对啊，是有点难。你呢，你现在在干吗？”

阿宋看着水杯发神。

“不，没在干什么，都是老样子。对了，我这有一份走私工作，你要来吗？”

方天戟指了指自己，苦笑着开口。

“我？不行的，我现在更渴望一份安全稳定的工作。不过我倒觉得海格力更加适合，就是那个瘦子，还记得吗？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壮汉，开了一家酒吧，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未来就会结婚了。”

“海格力吗？哦，我记得他，有机会转告他吧。”不知怎地，阿宋眼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他们一起谈论了以前、现在、未来。最后，阿宋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并告诉他，有事的话就照着这个来找自己，并且如果反悔了，也欢迎来找他。

“好了，我先走了，还有事，你早点休息吧。”

“要我送送你们吗？”

阿宋失笑，“不，不用。”

“后天我们在海格力的酒吧里有个同学聚会，你知道是哪，我早告诉你了。那么，你要来吗？”

回答的人不是阿宋，一直在门外的玖走进来，抱着阿宋的手臂，冷漠的推脱道：“不，不需要，帮阿宋推掉吧，我们有事，你不知道吗？”

“玖，别这样！天戟是我同学！”

可能这个女人是把我当做想要攀附阿宋的高枝吧，我能理解，不想让自己的伴侣被别人利用。

“唉······行吧，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再见，女士，再见，阿宋。”

“是再也不见才对。”说着，玖独自先行离开了。阿宋道了一声抱歉，然后迅速追上去。

“玖，你干嘛那样？”

“你想害死他？”

此一句出来，阿宋立即沉默了。

过道倒数第二扇门前，方天戟面无表情的关上门，最后的一幕就是：里屋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海报，‘雨夜——新生之路’这六个字样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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