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心里苦

等到黑瞎子和黎簇离开之后，程锦才坐在吴邪身边，道：“别装了，黎簇也不在，就我一个人。”

　　虽然黑瞎子暗示程锦可以揍吴邪一顿，但是她还是很宽容地并没有这样做。

　　吴邪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锦歪着头看了他好一阵子，又拍了拍王盟，道：“喂，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杀了你老板。”她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吴邪脖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王盟。

　　王盟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程锦啧了一声，收起手里的匕首，一手刀砍晕王盟，对吴邪道：“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坦白一下吗。”她见吴邪仍旧在发呆，心里也有些把不准自己猜的是不是真的了，程锦凑到吴邪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瞳孔，认真的样子多了几分稚气，像是个好奇的孩子。“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自己猜了啊。吴邪？吴邪？”

　　吴邪看到她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就连她的呼吸都近在咫尺，心里也是一跳，险些绷不住了，好一会儿心跳才平稳了一些。

　　他都忍不住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因为一个小姑娘就七上八下的。

程锦曾经很细致地观察过吴邪，虽说不能把吴邪的小动作了解的知根知底，但也有个三四分。

　　他的眼尾平时是下垂的，只有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上扬，像是一只狐狸，有时候还喜欢拿胳膊撞撞别人，像是个年轻人。

　　可如今的吴邪一点异常的小动作都没有，连程锦都有点无法合理怀疑他。

　　“算了……”程锦嘟囔一声，走到一旁，随手把外套脱到一边，露出里面白色的无袖背心，忍不住摸了摸背后大块的淤青。

　　吴邪这边还没放下心，看到程锦又过来了，赶紧继续转模作样地放空自我，没想到程锦连外套都不穿，直接过来把手在他身上一搭。

　　这年头装个死也这么难吗！

　　小姑娘身体和脸一样白，看着白净得像是个精致的娃娃，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身上不少的伤疤，一部分都是在古潼京的淤伤，还有几处比较明显的伤疤，一看就是刀伤，看样子是很久以前的伤口。

吴邪心中默念罪过，忍不住又有些奇怪程锦哪儿受的刀伤。

　　程锦忽然凑到吴邪耳边，道：“吴老板，借用一下你的纱布。”

　　吴邪微微一愣，差点被她诈得张口，心里更加郁闷。

　　现在的大学生都是怪物吗？一点都没有我那时候的纯朴……

　　程锦背过身脱了衣服，嘴里咬着一块纱布，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瓶红花油，用纱布沾着开始涂药。

　　她一边涂一边按揉淤青，安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吴邪眼角余光却能看到她紧绷的、颤抖的脊背，显然是疼极了，也亏得她能够一路撑下来。

　　吴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真的小姑娘，是个成年人了，赶紧移开视线，即使现在没了嗅觉，他也能自动脑补出那股呛人的药味。

　　程锦涂完药之后绑紧绷带，尽量让自己能够暂时忽略这些疼痛，这才穿好衣服，吐出嘴里的纱布，缓缓呼出一口气，显然是累极了。

　　“吴邪，晚安。”她坐到他身边说道。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程锦已经将外套垫好，枕着衣服迅速睡着了，呼吸浅得不像个活人。

　　吴邪被绑着，动也动不了，只能用眼神偶尔瞥向睡着的程锦，她蜷缩着身体，像是要缩成一团，不被任何人发现。

在极静之中，吴邪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程锦，你要是出现的再早一点就好了。”

　　如果是曾经的他，或许还有点机会尝试去动心，可惜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没有时间了。

　　“好在……对你来说，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程锦的手指微微颤动。

　　程锦是被吵醒的。

　　“红烧鱼，你能不能别这样吓人，我还以为你受伤晕倒了！”黎簇看到她睁开眼，道：“刚才你倒在地上我还以为你被吴邪咬死了。”

　　程锦抽抽嘴角，道：“……怎么可能。”

　　“一觉睡的挺香的嘛。”黑瞎子看到程锦醒了，露出一个笑容。

　　程锦迅速起身，穿好外套道：“东西拿回来了？”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程锦走到吴邪面前，他忽地睁开眼，眼眶中只有眼白而没有眼珠，和外面的黑飞子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应该是变异了。”

　　黑瞎子的话惹得程锦心里一跳，一时间有些着急，催促道：“那快点把他们两个弄醒！……我还有话要问吴邪。”

“小姑娘还真不客气。”黑瞎子打开药盒，表情忽然凝固了。

　　“怎么了？”黎簇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里面的血清只有一支，他拿着注射器蹲在吴邪和王盟身边，道：“这怎么办？就一支，我该救谁啊？黑爷，红烧鱼，给个主意啊！”

　　程锦与黑瞎子对视一眼，还没有说话，吴邪突然恢复意识，一把夺过黎簇手里的注射器，给一旁的王盟注射了血清。

　　黎簇瞪大眼睛，道：“吴邪你干什么！”

　　“赶快撤离！”吴邪紧紧地抓着黎簇的手腕喊道。

　　“我……”黎簇还没说完，忽然晕倒在地。

　　程锦微微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管哪一个，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心里现在也乱糟糟的，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对于吴邪的问题竟然出现了错误估计。

　　“小丫头愣着干嘛？”

程锦回过神，刚要伸手扶起黎簇，黎簇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道：“黑爷，我看见沈琼了，我在那个佛爷的办公室里看见沈琼了。”

　　一旁的王盟忽然呕出一口血，神色恢复正常，自己迅速解开绳子，急切地看着吴邪道：“老板，你把血清给我了你怎么办！”

　　“吴邪，你怎么样？”黎簇也顾不得其他，急忙问道。

　　“走……你们滚！”

　　“走？我走哪去啊！”黎簇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吴邪，你的意思是，我们……我和红烧鱼……可以走了？”

　　吴邪暴躁地大声喊道：“一切都结束了，快滚！”

　　黎簇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吴邪，对一旁的程锦道：“黎锦，我们走。”

　　程锦一愣，点点头，跟在黎簇身后。

　　黑瞎子把背包扔给黎簇，道：“给，这里边有食物，还有求生用品，你们两个就按照原路返回。这包上面有天心石粉，那些怪物不会主动近你身，包里还有个电话，回去之后给他们打电话，走吧。”

“好，我信你，黑爷。”黎簇背好背包，侧过脸看向吴邪，道：“吴邪，谢谢你，带着我经历了这一切，你的血清，你自己搞定吧。”他松开手，吴邪的刀落在了地上。

　　程锦回过头看向吴邪，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吴邪也在看着她。

　　两人还算顺利地从地下爬出来，正巧赶上了沙尘暴的尾巴，外面的天气实在不容乐观，可是二人不能确认海子什么时候会消失，只好冒着风沙向海子走。

　　趁着在背风坡休息的时候，黎簇问道：“红烧鱼，你怎么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程锦微微一愣，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黎簇明显不想提起吴邪，却还是道：“你该不会是在想吴邪吧？”

　　程锦想到吴邪的计划，道：“勉强算是吧。”

黎簇抽抽嘴角，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真的得了那个什么魔？”

　　“什么什么魔……”程锦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自己要我们走的，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我们是被绑架了啊。”黎簇摸摸她的头，道：“别看天了，天又不会掉下来，反正一切都结束了……我回去复读，你回去上大学，一切都结束了。”

　　程锦微微一愣，喃喃道：“一切都结束了吗……”

　　“对啊，一切都结束了。”

　　——“好在……对你来说，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程锦眨眨眼，猛地站起来，道：“不对……不对……吴邪这个骗子！他在找死！”

　　黎簇没想到程锦忽然这么激动，也跟着站起来问道：“什么骗子？他欺骗你感情了？”

　　从找到那扇需要用八卦算法破解的石门、接近古潼京真正的秘密开始，吴邪的计划就不会停下，王盟或许是真的被黑毛蛇咬伤了，可吴邪不一样，他不会没意义地找死。

　　这一切根本没结束！

她要去问清楚，吴邪究竟要干什么！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程锦道：“我要回去找他！”她摘下腕表递给黎簇，道：“哥，你带着这个回去，给妈妈！”

　　黎簇微微一愣，喊道：“红烧鱼你疯了！这是在沙漠！”

　　“吴邪这个混蛋！骗子！”程锦转过头看向黎簇道：“黎簇，你先回去，我有事要问他！”她说完迅速跑了出去，迎着风沙沿路返回。

　　“喂！”黎簇伸手想要拉住她，一阵风沙过来，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努力找到来时的路，尽量追上程锦。“小混蛋，连你哥都顾不上了！”

　　“锦锦？锦锦？”

　　“你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程锦瞪大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垂眼看着脸上带着的氧气罩上的白雾出神。

　　“吴邪……”

　　坐在床头的人急忙放下书，站起来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锦锦你醒了！”

　　程锦无力抬手阻止他的动作，只能勉强抬起眼，再次呼出一口气。

　　男人看出她有话要说，先按下床头的铃声，等到护士给她检查完，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抬手把她的氧气罩摘下来，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肺里进了沙子，刚做完手术……”

程锦打断他轻声问道：“黎簇呢？”

　　“黎簇没事，我已经付过他的住院费了，不过……”

　　程锦提高了声音问道：“他怎么了？”

　　“他得了逆行性遗忘症，可能忘掉了一些东西，我们都没办法确定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你爸爸也来看过了。”

　　程锦勉强坐起来，道：“我要去看他……”她掀开被子，拄着点滴架向外走，她微微侧过脸，道：“谢谢你，汪叔叔。”

　　汪修意叹了一口气，道：“叔叔不管你和黎簇做了什么，但是别让你妈妈伤心。”

　　“嗯，我知道。”程锦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程锦走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黎簇换了病号服，手腕上还带着她的手表，看起来安然无恙，显然在她昏迷的时候，黎簇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

　　她试探着出声问道：“黎簇……？”

　　“啊？”黎簇看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程锦心里一紧，用力地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他笑着问道。

　　程锦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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