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时间回到现在，才停下不多时的雨又开始下了。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如此连绵不绝的降水实在有些诡异。即便在降水量最大的秋季，这样的雨量也是历史上少有的。

在这座完全建立在商业上的城市里，运河码头附近遍布着市场、商户、酒家、旅店。每天都有天南地北的商人带着他们的货物在这里达成金额巨大的交易，货船从热那亚的海港运来东方的丝绸、瓷器伴随着各种同样来自东方的传闻在这里流入更广阔的内陆，水手们拿到他们那微薄的工钱后也在这里寻欢作乐。这片地方，算得上是整座城市最热闹的场所。但是现在，这里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充斥着各路方言的吵杂。两旁的建筑大门更是大门紧闭，唯有雨滴落在各式各样的屋顶上发出的脆响。

忽然，只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扰乱了雨滴的合奏。只见街道旁昏黄的路灯拉出几条长长的影子，因为雨水的缘故，影子显得有些模糊——几个身着黑色大衣的人冒雨而来，他们头顶兜帽面带黑色面罩，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时候应该走完了吧？”为首的人边走边拿出怀表说道，因为带着厚厚的面罩，他的声音非常沉闷。

“紧跟着大主教的随从后，就轮到约顿海姆的工程师们了。”一个声音回答道，他的声音同样沉闷“等这最后一个地方清扫完，就该我们上渡船了。”

“所有人听好！”为首的人提高了声音“都给我打起精神，审判长等着我们呢。”

“是。”所有人一起回答。

话音刚落，他们停在了一家旅店门前。就这门口的华丽装潢而言，这家店的老板也是深受这河运事业的恩惠。一名黑衣人走上前，他先摘下自己的面罩，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开了条缝。

“呦呦呦，大老板怎么这个点才回来啊！”开门的人确定来者后慌忙不迭的说道“幸好我还没睡，赶紧进来赶紧进来，你们还好没遇上市警队！戒严期间这个点儿还在外面晃非得被拉回去问话不可。”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整扇门全部打开了。

“你是值夜的伙计？”敲门的人问道。

“是啊，您不认得我了？您几个刚住进来的时候没少给我们赏小费。”

“老板在吗？”

“在在在，老板一家都在后面睡着呢。哎哟，您赶紧进来吧，要是遇上巡街的....”伙计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因为一柄钢刀扎进了他的肺里。

“别怪我，朋友。”敲门的人拔出刀“要怪就怪你们老板经手了只能经手一次的生意。安息吧，哈雷路亚。”说完这一切，那人跨过已经倒在门口的伙计，拎着刀不紧不慢的领着其他人径直走进旅店大堂。除了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个人，他轻轻地合上门扉，然后站在门外，等候着他的伙伴。

不多时，之前进去的几个人全数返回，步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仿佛刚刚只是去市场转了一圈，即便旅店门口昏暗的灯光把雨水从他们身上冲下的血色映的无比刺眼。

“搞定了？”

“搞定了”第一个出来的人伸着懒腰“都得怪约顿海姆运货的动静儿太大，居然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事。”

“少说两句。”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听起来应该是之前那个训话的领头人。“我们该撤了。”

“是，队长！”

“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随着这最后几个音节消散在雨夜，这几人便跃进了灯光难以触及的昏暗之中。随着靴子踏过积水的声音完全被雨声吞没，整个街道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旅店门内探了出来，它撑在了旅店的门槛上，手指浸入门前的积水里，带出一圈绯红的血色，随即被新的雨水冲散。接着，这手一发力，伴随着老旧木质门槛的一声惨叫，一个身影便稳稳地立了起来，站在灯光之下。若是之前那群人没走，他们应该会非常震惊，因为这人正是之前那个值夜的伙计，除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和胸口已经凝结的血液外，与活着的时候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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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尔站在运河的浮桥上，俯视着脚下的河水。几场雨后，水面已经逼近堤岸的最高点，如果这种规模的降雨再持续些时日，这条运河怕是得决堤。可也多亏这样的水位，约顿海姆的船才能把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巨型造物迅速运送到这里来。

“审判长大人！”一名同样身披黑色兜帽的执行官跑了过来“水门那边传来消息，最后一艘约顿海姆的运输船已经出城。”

“很好，你先上船，去找卡尔报道。”罗伊尔说道“等最后一队清洁工回来，我们就走。”

“是！”这名执行官回答完后向罗伊尔行了一礼，然后便顺着这条浮桥继续向前走去。那里正停靠着一艘船，它全身漆成黑色，没有灯火，随着浪花的起伏轻轻摇晃着。若少了这个动作，这艘船几乎和这片黑暗的水面浑然一体。

罗伊尔目送执行官攀上软梯后便转过头，继续望着河面，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发生一切。

那名濒死的市警队队员受的伤实在太重，流的血实在太多，还没等执行官们采取任何急救措施便在宅邸的大门前断了气。

“他死前肯定想告诉我什么”罗伊尔想起那人依靠在门框上，努力的张开嘴却没有半点声音的画面“虽然他的尸体马上就解释了他想说的一切。”因为就在下一秒，那一双本来该空洞无神的蓝色瞳孔瞬间转为了暗金色。见到这双眼睛，旁边有一名约顿海姆的工程师立即尖叫起来，喊出那个令人恐惧的名词。

“死士！”

话音未落，那本已死透的尸体如野兽般窜了起来，它张开嘴扑向罗伊尔的面颊。如果这一下挨实了，非得被它从脸上撕下一块肉来。可是审判长动作更快，近乎本能一般，罗伊尔将身一扭，侧身便躲了过去，死士扑空只得面朝下倒在重重地落在宅邸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换做常人，这么一摔少说也得缓个几秒，然而那尸体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转眼便要爬起来。虽然执行官们并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他们立即拔出制服下隐藏的护身短刀，一拥而上卸掉了那死士的四肢。

罗伊尔盯着虽然被削成人棍却依旧伸着脖子想要撕咬旁人的死士，刚才的惊变并没有影响他的思维“不对！死亡时间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转化，他接触过带有高浓度崩坏能的东西！”

“一级戒备！所有人带上保护具！”审判长立即高声下令，执行官们听罢，一齐将黑色大衣的兜帽扣在了头上，然后取出面具、手套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说起这身审判庭制服，可算得上是约顿海姆的工程师们自豪无比的杰作，它由一种特殊化处理过的布料制成，可以将侵蚀性极高的崩坏能阻隔在外，不光如此，在将这种布料缝制成衣时还埋入了韧性极佳合金丝线，虽然比不上十字军的制式盔甲，却也能防御一定程度的刀剑劈砍。

“卡尔！”审判长一边待着手套一边喊。

“在！”卡尔径直走到罗伊尔跟前，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制服的护具全都穿好，那一大把的白胡子在灯光下分外显眼。

“你立即去通知大主教！这里的崩坏侵蚀远超我们的想象！我申请取消接下来的所有任务，撤离所有天命的人。”

“是！”言闭，卡尔甩开双腿，一阵风似的扎进室外的黑夜里，很难想象这是他这个年纪能做出的动作。

“其他人！”罗伊尔转向周围“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看见你们除了眼睛外的任何部位暴露在外面，违者军法论处！”

“是！”所有执行官一齐回答。

“然后大门上锁，灭掉灯光，远离窗户！就像你们训练时的那样！主的荣光与我们同在，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执行官们再度回应，靴子在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碰撞声。

下完这道命令，罗伊尔见所有执行官都行动了起来，便走向约顿海姆的工程师，对于一直在隶属后勤的他们来说，现在这个状况怕是数十年遇不上一次。“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依照《战时条例》规定，现在指挥权归我所有，我要求所有工程师做好保护措施，然后依照之前的计划把带来的装备分发给执行官们。”

“这用不着你操心”这种时候只有一个人敢接话茬，那便是之前一直滔滔不绝首席工程师艾尔文.维克托，不知何时他已经从中厅来到了这里“在这方面我们是专家。”他仿佛炫耀的似的对着罗伊尔展示自己的大氅“还有，这衣服可是我们造的，所以质量比发给你们的要好太多。”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罗伊尔瞪着艾尔文“至少执行官们不用分出人手去盯着你的人会不会有变异。但还是请维克多先生立即领着你的手下去执行我刚刚的命令。”

“真是没点儿欣赏能力的野蛮人。”虽然艾尔文冷哼一声，但他还是挥了挥手大声道：“小的们，开工！”而后便领着一众工程师回到中厅去叮叮当当打开那些他们带来的铁箱子。

审判长扫视了一圈，见到所有人各司其职就将视线转到地上那依然“活力四射”的死士身上。这死士纵然四肢皆断却还像条离了水的鱼一般扭动，看起来着实离奇诡异。

“恶心。”

罗伊尔一边抽出自己的那柄护身短刀一边做出非常恰当的评价。他将刀刃抵在死士的脖颈下，仿佛切黄油似的将那颗头颅和躯干分离开来。随着那脑袋“骨碌”滚到一旁，地上的那具残躯终于恢复了尸体该有的模样。“还好尸变时间不长，斩首尚且能够彻底终结这东西。”罗伊尔习惯性将刀刃在那死士的衣服上蹭了蹭，灰色的市警队队服立即留下一道漆黑的血印。

罗伊尔突然一愣，看见这队服才反应过来这死士本是一名警员。随即目光扫过尸体腰际空荡荡的剑鞘、枪套和弹药袋。“市警队应该已经被大主教带来的人架空了才是，今天晚上他们怎么会有需要全副武装的任务？难不成那个队长还想查明领主是被谁杀的？”想到这儿罗伊尔面具下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他翻动起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想找出还有什么线索。

审判长的目光落在了死士别在衣领的那枚领章之上——两把长剑交错在一面盾牌之后。这是市警队的标志，也是佩戴者荣耀的象征。“银白色？”罗伊尔回想起在暗杀领主之前了解过的资料：金色领章是队长的标配，而这银白色则是副队长的专属。“想不到这具尸体居然属于那个副队长，他叫什么来着？”罗伊尔努力回想着执行官们搜罗来的情报“啊，对，泰勒。他可是那市警队队长的亲信，若是那条雷文的忠犬派他传信，怎么不直接去大主教那边，反倒来找和他们针锋相对的审判庭？”

审判长站起身，围着地上的残躯走了两圈“什么事值得他们来第一时间告诉审判庭而不是大主教本人？”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中厅已经被打开的铁箱和正在调试装备的执行官们“唯一这儿有的.....只有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执行官。”想到这里，罗伊尔觉得自己似乎摸清了发生事件的一部分。

结合尸体的尸变速度，可想而知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发生了何等程度的崩坏，需要带有强大武器的异端审判庭迅速镇压。想必，这地上的副队长便是来这里向执行官们求援的。毕竟在世俗世界里，审判庭的执行官们也有迅速镇压突发性崩坏的任务。

“真可惜，你没来对时候。”罗伊尔侧着头盯着尸体心想道“我们的任务里没有哪一项要求我们镇压这次崩坏。你就算完好无损的来到这里求我，也值得落得个秘密处决的下场。但是我还是得谢谢你”他抬起头，看了看散落四周的断肢，原本覆盖的衣物已经尽数散落，显露出皮肤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抓伤甚至不知何物的撕咬留下来的伤口。“你至少告诉了我这场崩坏的规模可是不小啊。”

“审判长！”罗伊尔的思绪被人打断，来者是一名已经携带好装备的执行官，他双手托起一柄长剑“约顿海姆的人把您的佩剑一并带来了。”

罗伊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他伸手接过武器“谢谢，道林。”

金属剑柄已经被摩挲的极为光滑，幸亏这护具手套的表面足够粗糙，不然这柄剑挥起来的时候绝对会飞出去。他先握着剑柄抡了抡，然后掂量了掂量，重新熟悉着这把剑的一切。

这柄剑以神话中掌管地狱之火的天使“乌列”命名，是历代审判长的专属佩剑，诞生年代几乎和天命一样久远。据约顿海姆的工程师们研究，它应当是那个已经失落的神代的产物。它通体漆黑，在灯光下甚至没有金属的光泽，因此罗伊尔更喜欢叫它“黑剑”。据审判庭内部的一些资料记载，在一千多年前它还有一支与它配对的剑鞘，据说只把“乌列之剑”插入那支剑鞘再**，剑刃上就会燃起“燃尽罪恶的地狱之炎。”可惜的是剑鞘早已遗失在了漫长的时间里，难以再考证这记载的真实性。实际上，这种晦涩难懂的文字只能引起神父和工程师们的兴趣。对历代的审判长们来讲，这柄剑削铁如泥就够了。

“您……您认得我？”被称做道林的执行官十分惊诧，要知道穿上这套护具浑身上下就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绿色瞳孔本来就少。”罗伊尔耸耸肩，然后将长剑挂在腰际“这次任务全是大主教钦点的精锐，所以除了你还有谁？”

“不愧是您，我……我第一次参加您亲自带队的任务……您就能叫出我的名字”道林有些激动“还有精……精锐我算不上……只能算是运气好罢了。”

罗伊尔打量着眼前这名竟激动的都有些结巴了的执行官，这种反应让他想起在审判庭本部接见的那些刚刚加入审判庭的新手们。

“用不着那么激动。”罗伊尔摆摆手“你的装备拿全了？”

“回审判长，拿全了！”听语气，道林似乎对能回答罗伊尔的问题很高兴。

审判长的目光扫过执行官腰际的审判庭制式单手剑——虽然天命对火器的运用愈发成熟，却依然难以撼动冷兵器的霸主地位。毕竟在火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哑火的时候，手中的精钢利剑才是最可靠的存在。更何况这种制式剑是约顿海姆结合了一些神代技术，为审判庭量身定制的。

“最高等级的装备配置拿全了么？”罗伊尔看着执行官腰上枪套的明知故问。

道林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五根手指，仿佛炫耀似的“弹药给了足足有五十发。”

“每个人都是？”

“每个人都是。”

“驱虫队那帮人呢？”罗伊尔用手指了指正在约顿海姆工程师帮助下装配尤弥尔臂铠的执行官们“他们的破片枪有多少发？”

“这我就不知道了”道林挠了挠头“我去给您问问？”

罗伊尔点点头，随后目送着道林小跑地背影陷入了思考“约顿海姆不光连我的佩剑都带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装备，艾尔文不是说他们今天晚上是突然接到转运任务的么？原任务是测试武器，带这么东西是不是太麻烦了？”罗伊尔看向艾尔文.维克托，后者正蹲在地上拿着袖口擦拭着一支臂铠，几乎被打开的铁箱挡住了身形“他不可能骗我，他不会撒谎……那么只有可能他是被命令这么做的。”

“审判长大人！”道林回来了，他的话打断了罗伊尔的思绪“他们足足有十发呢！”道林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两支手掌，晃悠起他的十根手指。

“什么？十发？”这个数字着实把罗伊尔噎了一下。在审判庭的最高武器配置里，一把破片枪的标配是三发弹药。因为这种大口径火器是专门用来对付崩坏兽的几丁质甲壳的，它的专属弹药一发足矣买下罗马城内的一家店铺。

“有点儿意思”罗伊尔突然笑了“道林，你去叫驱虫队，他们的臂铠调试好了来找我。”

“是！”

看着道林再次离开的背影，罗伊尔结合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刺杀任务派审判长亲自执行，紧接着六十五名资深执行官紧随其后，再让约顿海姆带这么多武器来，加上放置在院外那三台过于招摇的机械。

“大主教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罗伊尔看着周围忙碌的众人而后得出这一切的结论“他也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想想看，审判庭迅速压制了一场突发在城市中心的崩坏，这对天命的宣传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审判长脸上漏出一丝笑容，因为保护面罩的缘故，没人能看出来“真是步好棋，如果成了不光能让我们这些黑乌鸦显得没那么讨厌，还能告诉所有统治者天命压制崩坏的能力。就算失败，这种突如其来爆发在人口密集处的崩坏也会让这个失败显得不是那么扎眼……我说卡斯兰娜家族的骑士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来这儿啊……”罗伊尔望向窗外，外面天上乌云未散，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怕是已经有几个师团的十字军在城外整装待发了吧？一但审判庭失败，他们就是后手......看来卡尔是讨不回撤离命令了。”

此时，被称为“驱虫队”的执行官们已经尽数装备完成，在道林的带领下来到了罗伊尔身前。

“亚德里！”罗伊尔提高声音“新玩意儿还顺手吗？”

“太棒了头儿！我感觉我能捏死一头熊！”一名人高马大的执行官回答，他的身高比罗伊尔高了将近一个头，身体也宽出一倍多，一身肌肉将异端审判庭的护具几乎撑开“您也应该试试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被某种黑色金属包裹着的右臂。

“看起来就像是拆了条十字军的臂铠来糊弄。”罗伊尔看着亚德里手臂上的机械评价道，确实如他所说，这东西长得就像是那些骑士老爷们喜欢的全身重铠只留下胳膊的部分然后涂成黑色。“很重吗？”罗伊尔继续问道。

“不重，和我们之前用过的铠甲相比轻的就像丝绸。”亚德里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他甩了甩胳膊，然后攥起拳头，臂铠中隐藏的传动装置立即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而且力量比我们之前用的强了好几倍。”随着他的拳头越紧，尤弥尔之臂里运转的声音就越大。“我现在就想去找一只崩坏兽练练手！”

罗伊尔上下打量着这只臂铠，不禁有些好奇这外表平平的盔甲到底有没有亚德里说的那么神奇，他用过约顿海姆设计的那种被工程师们称作“外骨骼”的老式盔甲，不仅沉的像是扛了一头猪，还充斥着润滑剂的臭味，若是装备过久，就连结实的审判庭制服也能磨破。不是看在对付崩坏兽只能用它的份上，执行官们相当乐意让那东西在仓库里积灰。

“嘿！嘿！”随着尤弥尔之臂运转的声音越来越大，亚德里成功引来了一直呆在中厅的艾尔文，他扯开嗓门大声喝止着亚德里一边大踏步径直走了过来，即便他面带约顿海姆厚实的金属护具居然丝毫不能阻止他极富穿透力的嗓门“我们拼了老命才让这宝宝的运行时间稳定在了六到七小时，你要再这让宝贝这么干烧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扒下来。”

亚德里低头看着走到跟前的首席工程师，赶紧松开了右拳，然后用没带臂铠的那只手挠了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你不夸夸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首席工程师也就罢了，还在这浪费尤弥尔之臂的宝贵能源？”艾尔文指着比自己高半头的亚德里的鼻子说道，这场面一时显得有些滑稽。

“打起来就只能躲后面的人神气什么...”道林压低了声音说，却不想在这个距离上这音量足以让艾尔文听得一清二楚，后者猛地回过头狠狠地横了一眼道林，道林被瞪得缩了下脖子。但是艾尔文并没有爆发，他又转过头盯着罗伊尔，然后递上一张单子，没好气的说道“签收一下吧？你的人装备好了，总计二十具尤弥尔之臂、二十柄破片枪、四十三把执行官制式单手剑、四十三支短刀式双联铳、破片弹药两百发、双联铳弹药两千一百五十发。”

罗伊尔接过这张纸，扫视着上面的条目，然后抬起头问艾尔文“这次的东西挺多啊？约顿海姆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阔气了？”

“这你得谢谢教皇厅的人”艾尔文耸耸肩“你以为我想给你们这群丝毫欣赏不了机械美感的野蛮人送这么多东西的？要不是教皇厅要让我把这些宝贝带上，你们今天晚上就得拿头去锤死士！”

“是么？”罗伊尔提高声音，以表现出自己的震惊“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袋，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件衣服里根本不可能有笔，便又将这张货单还给艾尔文“得了，现在我也没笔，等我俩都活着出去了再签行吧？”

艾尔文一把抓住羊皮纸，然后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记好了。”话音刚落他又回过头又瞪了一眼道林和亚德里，然后风风火火地走回中厅。

“什么态度！”道林看着艾尔文的背影低声抱怨，这回他控制的不错，艾尔文并没有听见。倒是亚德里俯下身子对着道林说道“新来的，刚刚你不该说他，你可能不知道，那可是管我们装备的祖宗，把他惹急了就算是卡斯兰娜家族的装备他都敢扣！”

“行了。”罗伊尔打断两人“再遇上这祖宗都躲着点。”说罢他面向亚德里“这次驱虫队依旧是你带队行吧？”

“好嘞！”

“这可是一次突发任务，配合能行么？”

“这您放心，这回有资格装备这盔甲的人全是驱虫队的老手！”

“全是？”罗伊尔对这种巧合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因为他已经看透这次“突发任务”的本质“有点意思啊。”但罗伊尔还是拉高音调，显示出自己的震惊。“那我就放心了。”说完这最后一句，他又转向旁边的道林，正好对上那双充满着崇敬的绿色眼眸，可以见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一直期待着罗伊尔下令。

“道林，我记得你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大规模行动吧？”罗伊尔被这眼神盯的发毛，只得把目光聚焦在道林护具那兜帽的帽檐。

“是！”道林高兴的回答“我之前一直在巴伐利亚分部清剿一个邪教教团。”

听完这番话罗伊尔心里一沉，嘱咐道“好，那这次任务里你必须跟紧我。”

“是！”道林的声音依旧高亢。

“好，接下来就只用等卡尔把镇压崩坏的命令带回来...”罗伊尔扫视了一圈，此时宅邸的灯火已经熄灭，只留有中厅的几盏风灯以作照明之用，执行官们结成五人一组的小组提着各自的武器梭巡在走廊里，紧盯着闭合的门窗。至于约顿海姆的工程师们，则在中厅里围着艾尔文，听首席工程师训话。对于这些非战斗人员，在具体命令来之前唯一的任务就是老实呆着。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厅里的道林和亚德里以及一众驱虫队的执行官们迅速抽出武器指向已经锁死的正门，二十台尤弥尔之臂同时发出嗡嗡嗡的合唱。

“放下武器。”罗伊尔在这动静把所有执行官都招来之前制止了周围的同僚“你们几时见过死士会敲门？是卡尔回来了，让他进来。”

听罗伊尔说完，离大门最近的执行官便迈步上前，打开门锁。

果然，门口站立着执行官卡尔，那标志性的大胡子没有面具和兜帽的阻挡被漆黑的审判庭制服衬的宛如融化的白银。

“审判长！我回来了！”卡尔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室内，同时大门再度闭合锁死。

“很好，大主教的命令...”罗伊尔说到一半愣住了，因为现在他看见卡尔肩膀上正扛着一个身着崩坏能护具的人。

“这是信使。”卡尔看出来了罗伊尔的震惊，他慢慢地肩膀上的人放下来“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向我们这儿来，只是他走的实在太慢，我就把他扛着跑了回来。”

信使似乎有些头晕，当他双脚触到地面便向后一个趔趄，幸好卡尔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信使的身形。

“谢……谢谢。”信使先站在地上缓了缓随并向卡尔表示感谢，而后他转向罗伊尔深施一礼“审判长阁下，主教大人要求我把命令亲自交于您这里。”

“辛苦了，信使先生。”罗伊尔回礼道“那么审判庭的新任务是什么？”

“传大主教口谕，他要求您必须派遣执行官护送约顿海姆全体工程师前往河运码头，乘渡船离开此地。”

听到这儿罗伊尔不由得一阵轻松，看来大主教知道等镇压任务开始之后后勤人员只能拖后腿。特别是艾尔文，他不光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安全的地方，还会想方设法抓一只死士或者崩坏兽回去试枪。况且，随着崩坏能在城市里侵蚀，何谈“安全”二字。

正当罗伊尔以为命令就到此为止时，信使并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之后，异端审判庭需竭尽所能在一小时内执行审判庭保密条例第三条款，待完成后立即前往码头乘坐渡船离开。若超过一小时，渡船将不再等候。”

命令传达完毕，信使停下来等待着罗伊尔的回应，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大人，命令已经传达完了。”卡尔提醒道。

这道命令让审判长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腰开始，随着一节节的椎骨爬到后颈。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信使跟前，厉声问道：“你确定是第三条款而不是第二条款么！”

外人肯定难以理解，但执行官们都知道。所谓第二条款，即是要求审判庭在突发性崩坏污染扩散前对其迅速镇压，而第三条款，则是要求审判庭在某些机密任务失败后，肃清知情者、毁灭证据。

信使被罗伊尔吓了一跳，他不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快回答我！”罗伊尔再度提高声音。

“是...是的，这是主教大人亲自和我说的...这我那敢跟您乱说啊！”

“主教大人现在在哪里？”

“主...主教大人？应...该已经上渡船了...”

听完这句回答，罗伊尔猛然转过身，大声命令：“所有人准备撤离！驱虫队为先导，扇形散开！执行官守好两翼！”然后砖头对卡尔说道“卡尔，先代我指挥一下。”

“是！”卡尔先低头行了一礼，然后便去招呼所有的执行官们。罗伊尔则穿过人群，走向艾尔文带领的约顿海姆工程师。

“艾尔文！”罗伊尔大声喊道“艾尔文.维克托！”

“听见了听见了！”艾尔文拨开围着他的工程师“别大呼小叫的。”

“赶紧让你的人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罗伊尔不耐烦的说道，艾尔文听罢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伊尔，然后向其它工程师们挥了挥手。后者见到这个动作，便两人一组的抬起地上已经空荡荡的铁箱，跑向已经被执行官打开的大门。

“发生了什么？”艾尔文低声问“你好像很慌啊？”

“情况不对，叫你的人动作快点。”罗伊尔低声回答。

“赶紧的！动作快！”首席工程师呵斥着从身边跑过的工程师，然后再低声说“当我看到货单里的有你那把剑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晚上会很热闹，你以为我真那么傻么......嘿！你那什么眼神！”

罗伊尔没有说话，他先和艾尔文对视了一两秒然后说道“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总而言之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你们得赶紧走！”

“......”艾尔文见罗伊尔并不打算做过解释便沉默的点了点头，回身帮着约顿海姆的工程师们抬起着最后几口箱子跑向门外。

罗伊尔在中厅里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已经撤了出去，便想要转身离开这栋房子，可正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和站在身后的道林撞了个满怀，很明显道林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直接撞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抱歉”罗伊尔立即道歉并伸手想把道林拽起来“我没想到你离我这么近。”

“痛痛痛..欸？不...不不..不用！”前一秒还在地上抱怨屁股疼的道林见到罗伊尔伸来的手却突然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审判长，是您...您要我对...对您寸..步...步不离的。”

“你道什么歉？是我撞得你...”

“呃....这....对...对不起！”道林用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将罗伊尔的话打断，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便快步走到门外去了，只留下罗伊尔愣愣的呆在原地。

“什么啊...”审判长有些莫名其妙，这还是他头一回遇上完全无法理解行动轨迹的人——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罗伊尔摇了摇头迅速拉回自己的思绪，他最后扫了一眼宅邸，便匆匆来到室外开始执行护送工程师们的任务。

即便只有双眼露在外面，罗伊尔依然能感觉到户外空气中的水汽，想必又一场雨已经酝酿完毕，只需一丝风便可从天而降。他的目光再度被庭院外的三台巨型机械所吸引，它们腹部的门再度打开，一条狭长的光带从那里落在地上，延伸至已被践踏的面目全非的花园之中。工程师们已经迅速将那些金属箱尽数塞进了其中一台机器里的肚子里，现在正排队钻进另外两台机器腹部。看到这一幕，罗伊尔突然觉得这群工程师根本不需要执行官的保护。

“审判长！”见到罗伊尔来到了室外，卡尔便走上前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您之前不是命令了两名执行官去城东察一个地址么？”

“今天晚上的一切绝对和那个地址脱不开干系，他俩多半已经回不来了。”

“是”卡尔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执行官！”罗伊尔尽力地大声说道“我想你们都知道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周围的黑暗里潜伏着什么。如果你们不想加入它们，那就握紧你们的武器！主保佑着我们，哈利路亚！”其实对于这些精英执行官来讲，根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战前演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已烂熟于心。

“哈利路亚！”执行官们的回应相当积极，虽然听不出来这样的回答是天长日久养成的职业性导致的附和还是真正虔诚地向上帝祈祷。此时此刻罗伊尔倒是非常期望希望是后者——虽然他本人从来不是什么信徒。这道命令所带来的不安，可能只有来自上帝的恩赐才能平复。自他得知信使带来的命令起，罗伊尔就被一股危机感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清楚的明白天命精心准备的舞台已经轰然崩塌，其原因必然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超高层的设想，甚至达到卡斯兰娜首席骑士连同六十三名装备精良的资深执行官无法应付的地步。不然为何撤离的如此匆忙，甚至不惜抛弃这里所有的审判庭成员？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不远处的街道，由于领主遇害实施的宵禁，道路上人影全无，唯有积满雨水的凹陷处倒影着昏黄的路灯，周围的建筑都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其轮廓可依稀辩得。

“很安静。”罗伊尔自言自语。

忽然，原本沉寂着的三台机械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伴随着这声音，位于两侧的四对半人高的轮子也缓缓转动起来，在它们共同的作用下，这三台巨型造物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罗伊尔先看了看动起来的这种金属猛兽，再看了看周围按着佩剑、举着双联铳的执行官，默默发誓：下回那帮工程师要是再用这种东西，就必须由约顿海姆来护送审判庭。

约顿海姆的机械行在中间，装备尤弥尔之臂的“驱虫队”负责开路，其余执行官护卫两翼，护送队伍便如此出发了。不知真的是上帝保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雷文家的宅邸出来到码头，再到将约顿海姆的一行人尽数送上为他们专属的渡船，到最后所有执行官们分成八个小组开始执行“第三条款”，别说死士、崩坏兽，连只蚊子罗伊尔都没见着。也多亏这样的环境，搭配上精英执行官们超群的“业务能力”使得这一切相当有效率，罗伊尔也不必担心执行官们会因为超过预定的一个小时而被抛弃。

审判长站在码头上将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无论高层的原计划是什么，如今已然流产，现在他们让异端审判庭所做的一切已经是最后的止损措施，罗伊尔突然很好奇这一切结束之后，教皇厅的会议室里会爆发怎样的争吵，有可能还会动用异端审判庭管理的宗教裁判所去审理某些人的失职。

此时去执行“第三条款”八组执行官已经回来七组，最后一队人却迟迟不见影子，罗伊尔估摸着时间已然过去三分之二，若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内仍然没有回来，身后的这艘渡船必然会抛弃这些同僚。

“死士！”甲板上的执行官突然发出警报，黑暗中有一个身影伴随着野猫似的金色瞳孔正在飞速向罗伊尔靠近，稀疏的火把为它提供了几乎完美的隐藏环境，若非甲板远高于地堤岸不然那东西得冲到面前了才能发觉。

几乎同时的，罗伊尔也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这味道直接将审判长大脑里思考的所有事一扫而空，他一个激灵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如果说这腥味隔着雨幕和厚厚的防护面罩都能被感受到，只能说那东西已经很近了。果然，没等剑刃完全离鞘，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几乎抵在了罗伊尔的脸上。紧接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骤然变的浓烈，伴随着一阵劲风——

“左边！”

罗伊尔用尽全力向右一侧身，堪堪躲过瞄着自己左胸的利爪。此时乌列之剑已经完全出鞘，他右手握紧剑柄借着拔剑的这股劲力狠狠向上一扬。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剑刃切黄油似的斩断突袭者的整根右臂。但这样的伤害并没有没有影响它的速度，这东西只将腰一扭，另外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臂便径直袭向罗伊尔的面庞。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破风而来，它一头扎进了死士的胸口，携带的巨大的动能直接撕开一大块血肉并将死士的躯体狠狠地掀翻在地。罗伊尔立即抓住这次机会，调整身形、跟身进步的同时抡起长剑奋力削掉了死士的脑袋。

随着这具尸体彻底回归死亡，罗伊尔将剑一把插在了地上，然后半倚靠着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惊变不禁让他有些脱力——那记从下往上的斩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肌肉的爆发力。

“大人您没事吧？”几名执行官爬下软梯，跑到罗伊尔身边询问他的情况。

“我没事，刚才是谁打的？打得很准。”

“您分配到我们警戒组的新人，刚才那死士也是他第一个看见的。”

审判长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充满担忧的翠绿色眼睛。

“岸上太危险，您上船去吧。”这是道林的声音。

“不行，我需要返回的执行官第一眼就看到我。”罗伊尔摇了摇头，他直起身，把插在地上的乌列之剑握在手里“而且守在这里，就是我的任务。”

“那让我们几个很您一起，或者至少允许我和您一起——”

“不行。”罗伊尔打断了道林的话“警戒班有警戒班的工作，每个人各司其职才能最有效率，至于你？你没有任何应对崩坏事件的经验。”

“我...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训练的时候教过...”

“那是学校，这儿是现实！或许大主教让你参加这次任务是看在你有潜力打算锻炼你，但现在这个情况......”罗伊尔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你确实瞄的很准，但是......新手在这儿只能拖后腿，你明白吗？”

“可是...可...您让我一直跟着...”道林的声音充满了委屈，若是没有脸上那层护具，必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儿太危险了你给我上去！”罗伊尔有点生气“警戒班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这是命令！”

“是！”负责整个警戒班的执行官回答道。

道林不再说话，他低着头默默地转过身，跟在其它执行官的最后走向软梯。罗伊尔站在后面看着他这副摸样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我讨厌跟人打交道...”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然后冲着道林的背影大声喊“道林！上去后拿好你的枪，给我当好哨兵明白吗！”

正在这时，罗伊尔听见一阵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奔向这里，他立即架起武器，转身正对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些没有回到甲板上的执行官也听见了这声音，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短刀式双联火铳和佩剑簇拥到罗伊尔身边。

“审判长！我们回来了。”这呼喊让罗伊尔和一众执行官，松了一口气。

四名执行官从黑暗里冒了出来，他们喘着粗气停在了罗伊尔跟前，不得不说审判庭的这身漆黑的护具到了晚上简直比死士还难发现。

“审判长，我们听见枪声...”

“那个搞定。”罗伊尔指了指地上那具五分钟前还张牙舞爪的尸体。“恭喜你们在限定时间里回来。”

“呼...”为首的执行官长舒一口气以调整因为飞奔而来紊乱的呼吸“任务完成了，大人。但是...我们损失了一名成员。”

“怎么回事？”这消息倒是让罗伊尔颇为震惊，虽然这种任务的阵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但这六十三名执行官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尸变速度太快”执行官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情况，那家店的老板和伙计...我们走的时候还老实的躺着，但是也就五分钟，那店里的伙计就追上我们了，当时我们都没反应来”他用手在自己的左颈上比划了一下“巴德的这儿被挠了一道，不深，但是防护服破了。等我们刚把那伙计放倒，那老板一家就跟了过来。巴德自知已经被侵蚀...就把他的戒指给了我，然后留下为我们断后。”说完，这名执行官便递上一枚指环，它由约顿海姆的精钢打造，外侧刻着审判庭的纹章“燃烧之羽”，内侧则刻着指环拥有者的名字，是每个执行官身份的象征。

“愿他英勇的灵魂在上帝面前接受公正的裁决，愿他的来生充满光明，不必在与黑衣为伍。”罗伊尔接过指环，低下头轻声说道“哈利路亚。”这枚指环会被供奉在审判庭本部的圣堂里，以纪念这位执行官的牺牲。

“哈利路亚。”周围的执行官低声回应。

几秒后，罗伊尔抬起头“好，那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们有很多东西得向大主教汇报。”

“是”执行官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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