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鱼饵

晚间，甄嬛便带了槿汐、品儿去和煦堂拜访曹婕妤。去的突然，曹婕妤很是意外。因着温仪帝姬的事，两人相处有些不自然。

甄嬛道：“妹妹过来拜访一下曹姐姐。曹姐姐不会是不欢迎吧。”

曹婕妤道：“怎么会。日夜想着妹妹能够过来坐坐，只是怕妹妹还气我糊涂。”

两人一同坐下。甄嬛微笑接过宫女奉上的茶，徐徐吹散浮起的泡沫，道：“曹姐姐这样说倒是叫妹妹难为情。那日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妹妹就是怕曹姐姐还耿耿于怀，特意过来与姐姐结开心结。大家共同侍奉皇上，原该不分彼此才好。怎能因小小误会伤了彼此的情分呢。”

曹婕妤连连点头道：“正是这个话。我虽痴长你几岁，却是个糊涂人，那天听了那起子混帐东西的混帐话，竟白白叫妹妹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着实该打。”

甄嬛笑道：“姐姐再这样就是要赶妹妹走了。都是那些个宫女多嘴多舌，平白害的咱们姐妹生分了。原不干姐姐的事，姐姐只是关心帝姬而已，关心则乱么。”

曹婕妤感叹道：“妹妹明白我。我只有温仪一个女儿，自然是心肝宝贝的疼，她又是个三灾八难的身子。如此竟中了别人的计冤枉了妹妹。”

甄嬛微笑道：“今日突然过来看姐姐实在冒昧，姐姐别见怪才好！这是我亲手绣的几件肚兜给帝姬用，妹妹针线不好，这只是一点心意，姐姐别嫌弃才好。”又道：“这些料子是织造所新进上来的，姐姐自然不缺这些，只是裁着衣服随意穿吧。这些水粉胭脂是闲来的时候崔顺人亲手制的，用来搽脸很是细腻红润，竟比内务府送来的好，姐姐也不妨试试。”

曹婕妤拿起甄嬛送给温仪帝姬的肚兜爱不释手的翻看，啧啧道：“妹妹的手真巧，那翟凤绣的竟像能飞起来一样，那花朵儿一眼看着能闻出香味来。”说着让乳母抱了温仪出来比着穿上肚兜，赞叹不已。

甄嬛拉过曹婕妤悄悄的说：“这些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妹妹还有一物要赠与姐姐，只是这里不太方便，可否去内室？”

曹婕妤想了一想就答应了，一同进入内室。内室很是阴翳凉爽，层层叠叠的薄纱帷幕无声垂地。床榻上放着玫瑰紫织锦薄被，榻前案几上耸肩粉彩花瓶里疏疏插着几枝时新花卉。甄嬛从袖中取出小小一只珐琅镶金匣子，郑重道：“请姐姐务必收下此物。”

曹婕妤微微吃惊，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她的神色在匣子打开的刹那变的惊异和不能相信，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万万不能收下。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甄嬛道：“妹妹有话求姐姐。求姐姐听妹妹说。”

曹婕妤小心放下匣子，柔和道：“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姐姐能帮的自然不会推辞。”

甄嬛可怜道：“华妃娘娘高贵典雅，妹妹内心是钦服已极，只是不知怎么得罪于娘娘，竟叫娘娘误会于我，想要姐姐帮妹妹美言两句。”

曹婕妤一脸惊异，安慰道：“妹妹备受皇上宠爱，又与安嫔情同姐妹。何苦如此？”

甄嬛作戏道：“妹妹哪里有什么宠爱，不过是皇上瞧着新鲜才多过来两日，怕过不了几日还是要抛在脑后，安妹妹也是个不伶俐的。眼见这皇上越来越宠爱她，不知妹妹我将来要置身何地。”

曹婕妤叹气道：“妹妹这话说的我伤心，做姐姐的不也是这样的境况。”

甄嬛忙道：“华妃娘娘很信任姐姐，还望姐姐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能得娘娘一日的照拂，妹妹就感激不尽了。”

曹婕妤劝慰道：“妹妹有这份心娘娘必然能知晓。只是这礼物还是拿回去吧，姐姐会尽力在娘娘面前说合的。”

甄嬛感激道：“若如此妹妹愿为娘娘和姐姐效犬马之劳。”复有打开匣子放在曹婕妤面前，“这一匣子蜜合香是皇上所赐，听说是南诏的贡品，统共只有这么一匣子。还望姐姐不嫌弃，收下吧。”

曹婕妤道：“此物实在是太珍贵了。妹妹这样平白送人只怕外人知道了不好。”

甄嬛牵起微笑，“姐姐若肯帮我就比什么都珍贵了，我怎会在姐姐面前吝惜一匣子香料呢。何况这是皇上私下赏我的，并不曾记档。此蜜合香幽若无味，可是沾在衣裳上就会经久弥香，不同寻常香料。妹妹福薄，姐姐笑纳就是。可别叫旁人晓得才好。”

如此推却，曹婕妤也含笑收下了，搁在内室的妆台上。又聊了许久，甄嬛起身告辞。

回了莹心堂，甄嬛身上已沾染了若有若无的蜜合香味道，只是这香气幽微，不仔细闻也不易发觉，不由微笑浮上嘴角。

已经放了鱼饵，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小允子进来道：“小主刚走，曹婕妤宫里的音袖就把小主送的东西全悄悄丢了出去。”

这本是意料中事，甄嬛挑眉道：“连香料也扔了么？”

小允子不明白道：“什么香料，并没有见啊。”

甄嬛一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槿汐道：“小主那么确定曹婕妤会收下您送的蜜合香。”

甄嬛悠悠地道：“她久在华妃之下半点也不敢僭越，我瞧她吃穿用度都恪守本分，连内室也过如此，就晓得她从未用过这样名贵的香料。何况蜜合香的确难得，除了皇后这样不爱香气的人，哪有女子会拒绝呢？就算她对我再有戒心，亦不舍得扔了这香料的。她也是个放不下荣华富贵的人吧。”

槿汐道：“小主胸有成竹，奴婢也就放心了。奴婢跟着小主快一年了，猜度人心精细之处实在叫奴婢钦服。”

甄嬛冷笑道：“拿什么猜度人心呢，不过就是说话前多思量一会子罢了。人心？那是最难猜度的，以我这点微末道行要猜度是可以，猜准就难了。”

槿汐陪笑道：“小主只消能猜准皇上的心意就尽够了。”

甄嬛道：“在这后宫里，要想升，必须猜得中皇上的心思；但要想活，就必须猜得中后宫其他女人的心思。安排下去的事都布置好了么？”

槿汐道：“是。奴婢与小允子、小连子安排得妥妥当当，再无旁人知晓。”

甄嬛笑着说：“我那一匣子蜜合香，当真是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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