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秋日

浣碧眼中莹莹泪光，甄嬛又道：“你不肯叫么？这是上一辈人的事了。我知道你委屈多年，取名也不能行‘玉’字一辈，甚至你娘的牌位也不能进祠堂供奉香火。可是浣碧啊，爹爹不疼你么？你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婢女，可我对你从来如姐妹一般的啊。”

浣碧咬咬嘴唇道：“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我娘，想到我自己……不！曹婕妤说只要我与你一样成为妃嫔，爹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认我、我娘的灵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甄氏祠堂了。你可以任性嫌弃名字中的‘玉’字俗气不用，却不知道这一个‘玉’字是我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

甄嬛道：“你以为一切就这样简单吗？一旦你成为妃嫔，后宫争宠被人揭发出你娘是罪臣之女，不仅甄氏一族会被你连累，爹爹私纳罪臣之女的罪名就足以让他流放三千里之外，爹爹一把年纪了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你于心何忍？你以为投靠了曹婕妤就有人帮你，高枕无忧么？说到底你是我这里出去的人。其实曹婕妤根本就是利用你啊！”

甄嬛继而感伤道：“你以为成为皇上妃嫔就有了名分了么？除了皇后，其他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你娘生前是连个妾的名分也不能有，难道你做女儿的就是要告诉母亲亡灵你只能做个妾？！”

浣碧只身委地，说不出话来。她已经被甄嬛说服了。可是到底心有不甘啊！甄嬛笃定的弯腰扶她起身，柔声道：“我已为你打算好，如果我一直得皇上宠爱，将来必定为你指一门好的婚事，你也可以自己择一个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皇帝宠妃身边的红人可以嫁与好人家为妻的。到时我会让你认爹爹为义父，从甄府出嫁，你娘的牌位自然可入甄氏祠堂，你的名字亦会入族谱。你的心愿也可了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浣碧渐渐浮起雪白泪花。浣碧垂泪唤道：“谢长姐。”

浣碧扑到甄嬛怀中：“我诚然不知长姊是这样的心待我，才犯下大错。是妹妹糊涂，以致长姊困扰。妹妹知错，以后必定与长姊同心同德。”

甄嬛虽然对浣碧仍心有不喜，但表面上也装作冰释前嫌的样子

甄嬛道：“你娘的事未曾与华妃她们提起吧，若是被她们知晓，只怕日后生事端，甄家烦扰无尽。”

浣碧摇头道：“我不曾和她们提起。数月前娘亲生日，曹婕妤见我独自于上林苑角落哭泣以为是你责打委屈了我，才借故和我亲近。我只是想借助她和华妃引得皇上注意，并不是存心要陷害长姊的。再说娘亲的事事关重大，我不敢和她们说起。”

甄嬛点头，“你不说就是万幸。你想求的她们未必能给你，而我一定会。”

甄嬛又问了些华妃与曹婕妤与她来往的事，才换了槿汐进来房中上夜陪伴。槿汐趁无人在我身旁，问道：“小主不预备对浣碧姑娘有所举动。恐怕她在小主身边始终是心腹之患啊。”

甄嬛徐徐道：“她终究是我身边的人，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我的事她知道太多，若是赶尽杀绝反而逼她狗急跳墙。如今我断她后路，又许她最想要的东西，想来镇得住她。”这番话让槿汐有些心凉。

槿汐小心道：“小主既有把握，奴婢也就安心了。”

甄嬛微笑道：“她被我拆穿是因为蜜合香的缘故。她再有二心，我就要无情了。”

槿汐微笑道：“经此浣碧会改的。”

第二天，浣碧照常服侍。小连子和小允子对甄嬛轻巧放过浣碧不解。但浣碧从此越来越勤谨，小心伏侍，他们也没多说什么。

秋风乍起的时节，竹沥一袭家常轻便的裙衫已不能阻止凉意的轻拂，便披上鹅黄色的免毛织锦披风，在庭院内逛逛。秋风的凉意并不叫人觉得冷，而是一种淡淡宁和的舒畅。上林苑里桂花的清甜香馥如雨渐落，无声无息，袅袅娆绕萦绕过长杨宫，令人迷醉。

彼时秋光正好，庭院满园夏季的繁花已落，已经是秋菊绽放的季节。竹沥宫中种有苍青云松，那苍绿的树叶依旧青翠欲滴，连带着把汉白玉如意砖都被染上一层青色的暗影。

而内务府也殷勤送了各色菊花观赏。摆在庭院一处，黄菊有金芍药，黄鹤翎，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貂蝉拜月，太液莲。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剪霞绡，瑙盘，紫罗繖。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绣芙蓉，胭脂香，锦荔枝，鹤顶红。淡红色的有佛见笑，红粉团，桃花菊，西施粉，玉楼春。

竹沥在如云似霞的菊花丛中，对无忧感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又是一年了。”无忧说：“娘娘入宫多年，对时间自然看淡了。娘娘放心，娘娘还跟十七八岁的小主们一个样子呢。”竹沥听此，不由笑出声来。

竹沥的心情好，主要不是因为年岁。而是现在华妃没有被玄凌复权，冯淑仪又与竹沥交好，身后有皇后扶持，陵容的地位渐渐坐稳。华妃虽然家族势力不容小觑。但现在宫中犄角相对，势均力敌之下。后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安稳。

只是不知，这安稳能到什么时候？平白想这些也无用。竹沥转念一想，便回去换身衣裳，找宜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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