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堂良】（十五）

周九良呆呆的坐在第九殿的大殿中央，第九殿本来就不甚明亮的第九殿此时真是一点光亮也无了。本来意气风发的九殿平等王此时简直称得上是狼狈不堪。此时的周九良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眼神木然。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秦霄贤手中笏板的金光照亮了黑漆漆的第九殿，光芒吞吐不定，秦霄贤的脸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为什么？”周九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僵硬的抬头，涣散的眼神好不容易才聚焦到秦霄贤身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可是我看到的，的的确确是他害了你。”秦霄贤看着周九良：“你还记得，很多年前你的灵魂受创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周九良声音干涩。他无法不回想起在锁神阵中孟鹤堂绝望的眼神，他无法直视那样被背叛后的神情。那么的不敢置信，可是没有恨，那个时候孟鹤堂眼中竟然没有恨！

哪怕他抽出他的三魂时孟鹤堂都没有恨他，可是他害得梦境之地所有人，无一幸存。孟鹤堂恨的是这个，周九良越清楚他就越痛。他是该恨我，这样不可饶恕的罪过怎么能不恨？

“我不知道他是神。”秦霄贤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只是个游魂。不知道为什么，他缺了三魂，入不了轮回，没有神智，终日在孟婆桥一头徘徊。”

周九良的心狠狠一抽，缺了三魂，是啊，那三魂在他手里！

“那个时候你整整消失了十年，我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可是当你回来时，你看见他的第一眼，你就跟疯了一样。”

“你疯狂的把所有弥补魂魄的办法都给他试了一遍。可是没有用，他的魂魄好像同正常的凡人魂魄不一样，所有修补魂魄的办法对他半分用处也无。”

因为他是神，神魂又岂是那些用来修补凡人魂魄的办法能修补的？周九良勉强眨了一下眼睛，忍住了快夺眶而出的泪水。

秦霄贤接着说下去：“然后你就疯了，你用剥魂链抽出生魂的三魂想要填补他缺失的三魂。”

生魂是刚刚诞生，还没有经过轮回，也没有诞生神智的灵魂，是最纯洁无暇的灵魂。

“每一个灵魂都有天定命数，你不管不顾的破坏生魂只会让你自己吃苦。但这个办法依旧没有用，你就……用自己的魂魄去补他的魂魄。”

“什么？”这倒有可能成功，他虽然不是神，可地狱阎罗的魂魄也只比神魂差一线而已，或许能弥补孟鹤堂缺失的三魂。

“我，成功了？”孟鹤堂现在是完整的魂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修补好了孟鹤堂的魂魄？

“不完全是。”秦霄贤摇摇头：“你的三魂融入了他的七魄，可是却又没有完全和你断开联系。相当于你们两个共用三魂。你请我封印了他的记忆，可是你和他共用三魂，我封印了他的记忆，你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也一起被封印了。”

“怪不得……”周九良喃喃自语。怪不得孟鹤堂会召唤到他，那根本不是什么运气和偶然，而是在魂魄相连的指引下的必然！怪不得他会对孟鹤堂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毕竟谁会厌恶自己呢？

“我冲不开最后的封印。”孟鹤堂站起来：“我还没回归神位，虽说我之神位无人能替代，可是我跌下神位太久，神魂又受了很严重的创伤，我无法回归我的神位，灵魂中最后一重的封印太强力，没有神位的帮助我无法解开。”

“怎么会？”身旁的小箬焦急的站起来：“可有什么办法？”

孟鹤堂摇摇头：“除了大功德之力，没什么能送人登上神位。没关系，没有神位也无伤大雅，我的实力已经全部恢复，这最后一重封印，还是从长计议。”

“我们现在，到了算账的时候了。”孟鹤堂神色冷厉，恍然间可以看出当年梦境之神冠绝天下的风采：“火神，灭我满门我岂能饶你？”

“我主，我同您……”小箬还没说完就被孟鹤堂制止了。

“你留下。”孟鹤堂眼神温和，摸摸小箬的头发：“家里得有人留着，你等我回来。”

说罢，转身离去。

孟鹤堂是带着一身的血迹回来的。小箬匆匆忙忙的迎上去：“我主！您受伤了？”

“没有。”孟鹤堂摇头：“不是我的血。”

换过衣服，孟鹤堂坐在梦境之地的一个藤萝架下，微微抬手，面前转过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光影，细看好像是不同的人的身影。

小箬站在远处看着，满面的悲痛。那些身影他太熟悉了，扶风、小颐、瞑叔、镜灵……这些人和他陪伴着孟鹤堂走过千万岁月，可是如今除了他，他们就连尸骨都没能保存下来。就算如今大仇得报，可是这些人也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孟鹤堂一挥手挥散面前的幻影，好看的眉眼低垂，光透过他长长睫毛在眼下打下淡淡的一层阴影，让看不清其眼中神色。

他该杀了周九良的。孟鹤堂这么想，可是他却犹豫了，他那日明明下过决心的，可是一看到周九良这念头却又踌躇犹豫了起来。为什么还犹豫？那么多人都因周九良而死，可为什么他还是下不了手？

孟鹤堂不愿意面对自己心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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