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着计程车司机,地场卫到达月野家大宅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这座位于深山中的大宅依旧是那么气派,睥睨众生般的高高在上。地场卫径直走过去,重重地捶门。门开了一条缝,开门的武士不等地场卫开口就说道:“今天月野家有大事,概不见客,请回,改日再来吧。”地场卫不由分说,用力将门顶开:“请转告月野先生,我来也是有大事要说的。”那个武士恼了,抓住地场卫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推,却被地场卫一个过肩摔给撂倒了。
听到大门附近的骚动,不少人都跑了过来,地场卫却不管不顾,一路推开所有阻挡的人往里走,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从大厅里走出的中年男人,地场卫缓缓地跪了下来:“月野先生。”
月野谦之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是地场先生啊,有事吗?我已经吩咐过今天不见任何人的。”
地场卫伏在地上,重重地、一字一句道:“我要求见月野先生,是为了当面,向月野小姐求婚,请让我带走她!”
四周一片抽气声,半晌却没有月野谦之的回应,地场卫再次重重地说道:“请让我带走月野兔!”
仍旧是沉默,过了许久,月野谦之疲惫地挥挥手:“来人,把这个不速之客叉出去!以后谁也不许放他进来!”
两个武士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地场卫的双手,把他往外拖。地场卫大吼:“月野先生,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月野谦之眸光悲凉,别开脸。地场卫用力甩开那两个武士的钳制,想再上前,却被更多的武士围住,抓紧,几乎动弹不得。
“你们都给我放手!”边廊传来了月野兔凌厉的呼喝。
那群武士一听,都停下了动作,望向月野谦之,等着他的命令。地场卫借机抽身出来,向月野兔的方向看去。
月野兔身着那件地场卫为她挑选的礼服,婷婷站在廊下,除了发髻中别了两个水晶发夹和手指上的婚戒外,周身无其他饰物。偏就这样不施脂粉的打扮,有着清水出芙蓉般的淡雅和美丽,惊艳了众人。
月野谦之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似要跳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阿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野兔的脖子、胸口全是一片片斑驳的吻痕,一路蜿蜒向下消失在礼服的胸口处。在场的人,除了月野进悟还一脸懵懂外,几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月野兔仰起脸,朗声道:“爸爸,和你想的一样。”
月野谦之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你……”看着女儿毫不畏惧的脸,“你”了半天,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月野兔走上回廊,拉起地场卫的手,道:“爸爸,这是我这么大,做的唯一一件违逆您的事。可我,并不后悔。”说罢,拉着地场卫,离开大厅,直往自己住的小院而去。月野谦之想拦,被一个一直站在大厅门口的长发男子按住了肩膀,那个男子摇摇头,示意月野谦之不要再管。
关上院门,月野兔在人前的坚强瞬间垮塌,她瘫伏在地场卫胸前,泣不成声:“你还是来了,你终于还是来了。”地场卫搂着她,柔声哄道:“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小院内没有人,连式神都不在。地场卫打横抱起月野兔,似抱着天下最珍贵的宝物,绕过回廊,走到拉门前坐下,让少女伏在自己身上。初夏的山风从远处吹来,风铃轻轻作响。地场卫微笑着,听少女的细细地诉说自己的童年,自己经历过的战斗,三个式神的来历,父母的爱情,以及自己过去十五年所知道的一切一切。
“别急,慢慢说。”地场卫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他柔声劝哄,怕这个少女累着了。
月野兔摇摇头,喃喃道:“你口袋里有什么,这么硬,真硌得慌。”伸手掏出来,是一块小巧精致的月相怀表。“真漂亮。”
地场卫轻笑:“喜欢就送给你。”
月野兔歪歪头:“算是送我的礼物吗?那我也回送你一件吧,送你什么呢?”月野兔想了想,从房里拿出一把剪子,“嚓嚓”两声,剪下两股长长的头发。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翻动手指,将头发编成一个小小的同心结,递给地场卫。“你以后必须随身带着,不许弄丢了!”少女小气地下着情人间的专属命令。
“好。”无条件的包容和宠溺,只要兔子在他身边,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看了看天色,月野兔站起来,走开两步,突然问道:“卫,你知道,什么是封印使吗?”
地场卫心里一紧,一丝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来:“兔兔,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可一站起来,地场卫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无力,瘫坐在地上。
月野兔明媚的笑靥如山间晴朗的天空,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般向下掉:“五天前,安倍家请了神卦,这一代的封印使,果然……就是我呢。今天,就是我要进入封印地的日子……卫,从今往后,我再不能踏出鹫山的结界半步,直到灵力衰竭而死的那天。卫,你别说话,好好听我说。我是真的不想做这个封印使,我多想,多想和你在一起啊,天天看着你的睡颜醒过来,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放弃我的使命,我真的不能看着那么多的人因为我的任性而遭到不幸。所以,对不起,对不起,我今生只能对不起你……求求你,原谅我。还有,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幸福,让我在今后几十年的孤寂生活里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回忆。”说到最后,月野兔已是哽咽难言,看向他的目光柔情万种,幸福而悲哀。
地场卫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抬腿,滑倒,再抬腿,再摔倒。就是在他父母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蚀骨的绝望和仓皇过。他的心仿佛要裂开般,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蠕动嘴唇,发出一声声类似喘息的呼喊:“兔兔,不要走,兔兔,不要走,兔兔,不要走……”
月野兔微笑着看着他,后退着向门边走去。亚美恭敬的身影出现在拉门边,她神色悲悯地看着地场卫和月野兔。月野兔退到门外,流着眼泪,笑着叮嘱:“卫,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你道别,我不想你看见我是封印使的那个样子……卫,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幸福。否则,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知道吗?只要你快乐,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一直,永远。”
亚美哀戚地别过脸去,轻缓地将纸门拉上,隔断了他看向月野兔的视线,那里面有最深重的痛苦、不舍和绝望。地场卫试着做最后一次挣扎,却终于脱力,眼前一黑,彻底跌入了黑暗中。在那无尽的黑暗里,他隐约能听见月野兔昆山玉碎般的歌声:
紧握双手,漫步在海边
我们两人,突然有些悲伤
天空之中,月虹清晰可见
分别之时,我绝对不会哭泣
迎着风,脆弱易碎的梦想
变成泡沫融入夜晚的星空
即便世界陷入深深的沉睡
歌声也会一直持续
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几许清愁府东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