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家人

少女抬起头，一把抓住了父亲挥下的手，惯性使她猛地踉跄了一下，但她还是抓住了。

她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擘，虽然她只有八岁，但她还是使尽全身力气，把父亲的手臂抓出了几道红印。

“你，你干什么？”

父亲明显被吓了一跳，他神色慌张地看着少女，瞬间变了脸色。

少女知道自己这一冲动，便没有了退路，当父亲反应过来后，自己一定会被卖掉，或以反抗男人的罪名入狱，或被处以死刑。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即使反抗后会被惩罚，她也要这样。

没来由的，就是想。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父亲半天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他望着少女，皱起了眉头。

但他竟然没有马上把少女判以死刑，这真是出乎了少女的意料。

他就这样，久久地看着少女。

突然，他抓住少女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少女。

“你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没关系，不论是什么思想，父亲一定会帮你，不会让你陷入不幸的深渊的！”

父亲的话，如雷贯耳。

少女猛地惊醒，呆立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竟然会说那些话！

少女本以为，父亲一定会马上把她绑起来，或卖掉，或被狠狠地打一顿。但现在这种情况，超出了少女的意料。

少女十分惊异，刚才的自己，好像被谁附身了一般。现在的她，已找不到刚才那强硬自己的影子。

父亲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少女可以感受到父亲身上温暖的体温。

少女的眼泪，夺眶而出。

父亲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少女，轻轻地说道：“别忘了，我们可是家人啊。”

家人……

少女闭上眼睛，愧疚感猛地涌上心头。

她的父亲对她那么好，她却这样对待父亲……自己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但是，至于父亲让她干的那些活儿……

反正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这并不是错的。

对，这都是理所应当的，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她太渴望被爱了，太渴望幸福了，以至于她已为之痴狂，为之麻木了。

就算自己没有被爱，她也要捏造出被爱的事实。

不过，父亲对她那样……

可能，这也是一种爱的方式吧？

是的，她是幸福的。

她最少还在家里，还没有被卖掉，还能每天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还能见到那所谓的家人。

她不想奢求别的，她认为这就够了。

父亲一定是爱着她的。

她一定是幸福的。

一定是。

即使有人说那不是真的，少女也会痴痴地相信这种思想。

因为，无条件地顺从男人，是她得到幸福的唯一方法。

是她唯一的路。

“不要反抗……”

“只要反抗，就一定会不幸……”

父亲在她耳边低语着，声音低沉，如同恶魔一般。

少女笑了。

那笑，凄惋落寞。

她能做的，只有相信。

相信父亲，是爱她的。相信男尊女卑，是理所应当的。

“大人，神预出来了！”

一个侍从从神殿中冲了出来，他叫着父亲，十分急迫。

“什么？我马上去看。”

虽说是预言，可大多都是些好的预告，就算家族情况不甚乐观，神预也都是一些客套话，就像“前景可期”，“力争可进”之类的神预，适合任何贵族。

神预不会太坏，这一点所有贵族都心知肚明，所以也自然不会担心。

父亲心安理得地走进了神殿，可少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揪着她的心。

少女的父亲走进神殿，拜见了神使后，神使交给他一张纸条。

他打开纸条，纸条上白纸黑字，历历在目。

那是一条很长的预言，上面赫然写着：“长为女者为不幸也，长女为桔者更甚哉”

长女，桔，不幸，甚。

少女的父亲立马就看出了这句话的意思。不论是谣言，少女的举动，还是神预，都昭示着一件事。

她，不能再留了。

家族也在一步一步走向没落，他以前从来不信什么神，但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了。

他本以为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家族就会不幸，和女儿是桔色瞳孔，家族更会没落等诸如此类的话，都是些无䅲之谈。

所以他想，如果他打破了这个谣言，他的家族将会立于不败之地，将会被奉为被神眷顾的家族。

所以他才会把女儿留在身边，耐着性子说什么家人之类的肉麻的话。

看来，现在不需要再这样了，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了，神的存在。

真是可笑。

少女的父亲冷笑着走出神殿，看见了低头等待的少女。

少女抬起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等待着父亲宣布神预的内容。

即使少女不关心家族的生意，但她也知道家族前景并不理想，她也十分希望神预可以助家族不再没落。

父亲走到少女的身边，冷漠地笑了一下，一个巴掌扇到了少女的脸上。

少女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面无表情的父亲。

父亲又是一个巴掌，扇在了少女的右脸上，少女被巨大的力气压迫，她不禁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少女愣住了，抬起头，看见了父亲冰冷的面庞。那张梭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更没有一丝温情。

少女简直要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他是刚才那个抱着她，告诉她“我们是家人”的人吗？

“父，父亲？”

少女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粒石子已经划破了她的胳膊，血缓缓地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伤口的周围。

然而少女早已顾不上疼痛，她张口正欲讯问父亲发生了什么，父亲却先开了口。

“把她绑起来，卖了，卖给皇宫吧，酬金会高一些。”

父亲态度巨大的转变，让少女不知所措，几个侍卫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少女绑了起来，束住了她的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明明父亲刚才还说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放弃她。现在却……

“父亲，父亲，到底是怎么了？是我又犯了什么错吗？”

父亲听到这句话，不懈地望着她，他们的视线又一次交织在了一起，但父亲这次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温暖。

“生为女人，”父亲一字一句地，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就是你最大的错。”

“我本以为你有些价值，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既然你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为什么还要留你？你不会真觉得，你是我的家人吧？”

父亲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了少女的心脏，让她痛得几乎感受不到这就是痛的感觉。

“什么家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女人罢了。”

哦，好吧，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什么家人，什么亲情，都只是为了骗我，为了谋利。

少女心中一片灰暗。

我不配得到幸福吗？

对于这种问题，少女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是的，你不配。

因为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人。

少女的眼中，淌下了泪水。

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少女用尽全力否认，她实在不愿相信，不愿面对现实。

少女近乎疯狂地追求幸福，但眼前这幅光景，未免太残酷。

“父亲，我不要啊……我不要入宫……”

“哎呀，我这都是为了让你好啊，你要在宫中努力争取，争取让咱们一家都过上好日子”

这都是为了我，这都是为我好，这都是因为太爱我了。

这一切，都是我被爱着的证据。

当时，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哪怕少女知道这只是她内心的掩饰罢了，但这是她在宫中活下去去的唯一动力。

她的周围有许多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少女说话。

是啊，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宫庭，又不犯法。

没人可以说什么。

所谓女人，就是这样卑贱的存在。

她就是这样，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到了那个冰冷残酷的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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