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秋日宴过后第三天,苏羽终于到了丘北山下。
或许会被当做魔物挡在山门外。
或许会被丘北以除魔卫道之名围攻。
或许会被师尊训斥。
或许会被师尊处罚。
或许仙门联合起来讨伐。
他预想了一切结果。
唯独没想过丘北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秋日宴的大火烧了三天,终于将丘北所有能烧的都烧过一遍后,才熄灭。
满目焦土,尸横遍野。
从前的第一大派,如今付之一炬,再也没了往日的风光。
数以千计的焦尸上飘荡着黑色怨气,被强大怨气笼罩的丘北,如同人间炼狱。
苏羽闭上眼,微微颤抖着用神识探遍整个丘北。没有,一个活的都没有。
连山灵精怪都没有放过,怎么可能呢?师尊是丘北的上仙,是九州最厉害的人,丘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师尊呢?他呢!他在哪!
苏羽一步步朝山上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烧焦的尸体上,每一步都踏在烧焦的血肉上。
以往一尘不染的石阶,灵气环绕的山林,现在全部都是焦尸,没有一块空地。
这里的景象,比苏羽从前在梦里看到的,还要惨烈。
他能听到那些怨气里的哀嚎,不甘,埋怨,痛苦。
走到曾伫立着正阳大殿的地方,苏羽环视一周,这里比山下更甚,到处是残肢断臂。
正阳殿前曾经聚集着全派弟子的广场上,死相枕藉, 白骨露野。
苏羽始终抱着希望,即便这里状况如何糟糕,师尊都不会出事,他还有清静峰,还有大阵,只要他进了大阵,就无人可奈他何。
用神识探遍整个广场,查探每个尸体,没有他认识的人。还好,还好,他们一定是跟着师尊躲进了大阵。
石阶上寒光一闪,苏羽收回神识,那是……什么?
循着闪光快步走到远处石阶上,那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截烧的皮肉无存的断指,森然白骨,连同松松垮垮套在白骨上的骨戒。
紧握着那节断指,苏羽浑身颤抖,不会,师尊的修为,无人可近他的身。
闪身朝清静峰飞去,他始终抱着希望,世上无人可伤他,他一定在清静峰,一定!
苏羽体内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清静峰也一如别处,满目疮痍,断壁残垣。
怎会?
为何未开启大阵?
他还有玄影,还有玄易,有丘北那么些长老、尊者,有千华,有无上的修为。
怎么会?
识海中那抹白色身形逐渐变淡,似受了极大痛苦,苏羽呼吸困难,师尊留下的这缕神识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即便是当初师尊死了两百多年,这缕神识也一直好好的。
不!不要!不要!
那缕神识说话断断续续,似在重复苏丘说过的话,苏羽努力想要听清那些含糊不清的句子。
那缕神识逐渐扭曲,身形不再,五官隐去,渐渐变成一团白雾。苏羽害怕,连忙要留住那缕神识,想让它恢复从前,但苏羽的灵力,法诀通通没有用。
那团白雾最终消散,消散前苏羽终于听清那团白雾说的话: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祸害苏羽。
一起死……
一起死……
苏羽识海突然少了一缕神识,山清水秀的识海顿时满天乌云,电闪雷鸣。
不管识海的动荡,他一直在想着那缕神识最后的话,心痛得无以复加,好似千斤重锤捶在心头。
他不该让师尊就这么回来的,他应该跟着来的,最起码……最起码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也最起码师尊无需说出那样的话来,他应该早些来的,再来早些,就不会这样。
识海内山河翻腾,强大的魔气聚集成乌云,包裹了整个识海,须臾之间,吞并那些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再睁眼,苏羽瞳孔暗红,周身魔气环绕,满脸戾气,嘴角微微翘起,师尊有事,他要让天下人陪葬!
他们都该死,就算都死了也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
苏羽闭眼极其享受的深呼吸一口,笼罩在丘北山上的怨气,全都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苏羽的身体。
那些怨气在苏羽的体内不断叫嚣着:去死!去死!都去死!
既然师尊不在了,那你们都去死吧!
苏羽飞身下山,直接去了最近的建康。
而整个靖州此刻已经全部被刘泽王掌控,刘嘉源一路喊着“顺者昌,逆者亡”,带着人将整个靖州里大大小小的城主,杀的杀,收的收。
靖州偌大一个州,百姓亲眼目睹了这场动乱,一时之间无不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刘泽王在建康城主府,温润的眉目染上笑意,毫不在乎的听着自家兄弟刘泽烨在耳边念叨。
刘泽烨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着急:“大哥如今已将靖州收入囊中,可否告知我青俞到底在哪?”
从前说让青俞待在丘北,探听苏丘会方便许多,也说了在丘北会有保他性命无虞的人。
可如今刘焉宁当时就跟着刘泽王回来了,丘北也被火烧了个干净,而青俞却不见踪影,这一天天的等着,着实让他不放心。
刘泽王眉目含笑:“青俞许是继续跟在他师父身边。”
刘青俞的事他不关心,实际上刘青俞早在秋日宴当天就被他趁乱杀了。
他跟刘青俞计划的是让他做个死棋,但若也如此跟刘泽烨说,他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他跟刘泽烨说刘青俞只是去探听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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