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篇》8、月下重逢

林修崖所告知的事情，宸音并没有放在心上。相见也好，不见也罢，本就对她没什么影响——自魔兽山脉分别，她便斩去了因“萧炎”这个名字而升起的种种杂念，全心投入到此世的修行道途，那个身上承载了她一分桑梓之情的少年如今只是个符号了。

并没有因为萧炎可能的寻找而动容，宸音照常按着规划修行练气，生活一如往昔。内院说小不小，毕竟其涵盖了相当广阔的地域，当然它说大也不大，起码就寻人而言，两天就足够人们发动人手将整个内院翻上一圈了。然而半月过去，她虽然察觉到内院有一些寻找她踪迹的动作，却在乍一寻到门外就停了下来，再没了动静，便知道日前林修崖所说的“萧炎想见她”大概会止步于“想见”了。毕竟严格说起来，她除了给对方留下一个并不完整的名字，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清楚明白的信息，这等就差写在脸上的疏离态度，想必已经被对方明悟到了吧！

自以为了解了真相的宸音从此便再也没有为这件事投入过注意力，直到数日之后她结束了在天焚炼气塔的又一轮修行，意外地在小楼外面撞见了等在门外的黑袍少年——不，或许已经不算是少年了，身材拔高一大截、面上青涩几乎尽褪的少年，已经算是半个青年了。他临水而立，身后是一株茁壮茂盛的枇杷树，宛如华盖的枝叶高高地撑在青年的头顶。他的气质看起来越发沉稳，更多出几分冷厉，还有一缕压抑的恨怒。

“萧炎？”

踏月归来的宸音有些惊异地看着等着院中的人，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我。”

那人点了点头，迎面走过来，颀长的身材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颇为孤寒。

他缓缓地走到宸音的面前，用微微嘶哑的声音轻声道：“能够再见你一面，是件很好的事情呢，宸音。”

“我也挺意外的。”宸音容色淡淡地点头附和，“林修崖前些天跟我提过，你在找我。”

“嗯，没错，我在深山中见到他用出了同样封印斗技的玉佩。”萧炎点了点头。

“挺巧合的，要知道那种玉佩我也只送出过这两枚而已。”宸音轻声道。

“哦？”萧炎的声音微微低沉，“你和林修崖学长似乎相处得很好呢！”连这种珍贵的玉佩都会相赠。

宸音犹疑着道：“还好吧，林修崖性情不错。我刚进内院时，他是大长老临时抓壮丁给我找来的向导。”而后她一心修行，基本不经营内院人脉关系，实力够强性情随和的林修崖就成了她少有的几个熟人之一，得了她几分正眼相待。

萧炎闻言却是沉默了下，心又压抑了一分，而后缓缓开口：“本来我刚回学院就着人寻你了，只是那会儿事情太多，先有白帮找茬，又是炼药突破，等我从磐门手下拿到你的所在，已是很多天以后了。”

“唔。”宸音简单应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什么，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半晌，萧炎开口道：“陪我走走吧！”

宸音没有拒绝，两个人并肩漫步在皎皎明月光下。

“其实你不用等到这么晚的。”宸音开口打破了静谧，“改天再来也没什么。”

萧炎摇了摇头，气息微微柔和了一些：“我今晚出来散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便驻足门外等你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宸音转头凝望着他，明明是疑问却带着肯定，“否则以你当下一心修炼提升实力的性子是不会闲到大晚上出来散步的。”

迎着少女通透的眸光，萧炎为她的颖慧暗自惊叹，不过一想到刚刚得知的变故，心里便有仇恨孤愤的火焰燃起，声音也变得阴沉冷厉：“萧家出事了！云岚宗追捕不到我，萧家便成了发泄怒火的对象，遭到了极为恐怖的毁灭性打击。”

这般说着，他的拳头已经不自觉地紧紧握起，带着血丝的眼球溢出丝丝暴怒与杀意。

对萧炎和云岚宗的恩怨一清二楚的宸音闻言眸色微黯：“云岚宗这手段……有些难看了。”

“一个三年之约，牵扯出这么严重的发展，着实出乎意料了……”萧炎的面上泛起一丝苦涩，“怪我太年轻气盛，没有处理好外面的恩怨，以至于给家族引来灾难。”

“你并没有做错，这只是成长的代价罢了。”宸音摆摆手，又问，“保存下来的族人可曾重新安置好了？”

“已经分散隐藏了。”萧炎叹息着回答，拳头握得更紧，“这笔血债，我早晚要向云岚宗讨回！”

“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宸音轻声问道。

“不用了，萧家已经能够藏好仅剩的那点儿族人了。”萧炎自嘲地苦笑，笑里隐着怒火与仇恨，只眸光落在宸音身上时方才变得温和，“你能陪我一起走走，散散心，就已经很好了。”出门前，薰儿也曾提出要陪他出来，不过被他婉拒了，那会儿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直到不知不觉地来到她的居所，才恍悟此时一身悲愤满腔仇恨的自己也是想要人陪的，只是他心中期望陪伴他的人只有那一个。

宸音精致清冷的容颜上流出一丝浅笑：“也好，我就陪你转转吧。”

月朗星稀，年轻的男女无声漫步在林间的青石小路，自有一番温情。

“可以向你询问些事情吗？”萧炎突然开口道。

宸音无所谓地点点头：“你说吧！”

“你对魂殿有多少了解？”在萧炎看来，比薰儿更加强大也更加的神秘的宸音应该也能掌握一些关于魂殿这个庞大组织的消息。

听到问话的宸音走路的速度凝滞了一下：“你怎么会关心魂殿的消息？”而且还问到了她这个魂殿上级势力魂族的嫡系成员身上。

萧炎的声音低沉冷冽起来：“根据我现今掌握的种种线索，我怀疑父亲的失踪和萧家的劫难都与魂殿脱不了干系。”

话一出口，宸音的眸子不由得睁大了些，蜗居迦南学院一心修炼以来，她没有去关注过外面的事情，只吩咐外面的魂尚无有大事不必相扰，所以她真的不清楚魂殿居然参与进了“云岚宗剧情”，还闹出不少事情。

微微沉默后，她将中州人尽皆知的有关魂殿的消息告诉了他，又补充道：“介于早年约定俗成的规矩，除了一些特殊场合，斗圣强者轻易不会在大陆上现身，魂殿自然也会遵守这条规则。所以你如果不能保证自己在半圣之下的强者手中活下来，那么一定要隐忍，不要在实力不足时正面对抗魂殿的强者。”

“我记得了，谢谢你。”萧炎点了点头，除了一些和薰儿所说大致仿佛的消息，“斗圣不轻出”这条隐性规则算是最大收获了，也让他对未来的路线有了模糊的规划。

“不必。”宸音摇了摇头，深深地望着萧炎的眼睛，一语双关地说道，“有些事情，你总会知道的。”比如她和魂殿的关系，比如她现在的隐瞒和不作为；到了一切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想必他便再也说不出谢字了，只剩下更加深刻的仇恨。

“宸音……”萧炎迎着少女恍若看穿未来的眸，心下莫名一慌，不自觉地唤出声来。

“走吧，夜深了，该回去了。”宸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改天再见。”

萧炎凝望已有去意的少女，轻轻叹息一声：“好吧，改天见。”

一双原本很是投缘的年轻人，就这样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自没入了渐深的夜色之中，宛如他们注定背向而行的未来。

这一晚意外的相聚之后，萧炎似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报到，也不多呆，只在宸音的窗前小坐两刻钟，饮一杯她煮的清茶，或是吃一盏她煮的枇杷羹，用楼外那颗枇杷树结出的果子。

内院强榜大赛快到了，萧炎也变得更加忙碌。他直接在磐门之口搭建擂台，正面迎战诸多内院强者，借助他人之手磨练自己，同时留下一串凶悍的战绩。

宸音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想方设法地全力提升自己，想来萧家这场劫难真的狠狠刺激到他那颗强者之心了。

看着心性越发蜕变的少年，宸音眸色深深——重逢那晚告别了萧炎以后，宸音难得主动唤来被他留在学院外面的护卫魂尚，直截了当地询问有关魂殿和萧家的事情。

魂尚在宸音给他放了几年假期之后一直在西北大陆游荡，寻觅彻底破入斗圣的机缘，期间也和此地的魂殿分殿有了联系，成为对方另类的上级。他对魂殿发现萧家的踪迹并果断出手的事情也很清楚，并一再叹息没能成功挖出陀舍古帝玉的踪迹。

挥退了魂尚，宸音独立窗前，忍不住为命运的轨迹暗自惊叹，那个凝望她时眸光很暖很温柔的少年，日后怕是终难免和他走向彻底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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