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寻梦

但是她却没有死。

此刻，星染藏身的地方是阿多尼斯山谷深处，这是夕城中仅存不多的安全的地方。

身旁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星染微微抬头，看了少年一眼，轻声道：“为什么？”少年眯了眯眼：“什么？”

星染黑色的双眼中仿佛有波澜掠过：“为什么救我，真言？”

真言弯了弯唇角：“你不是也救过我么？小星哥哥'。”星染的眸子明亮：“入侵星愿大陆不是你们魔族的计划么？救我于你而言，没什么利益可得吧？”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真言沉默几秒后，弯下腰靠近她，声音低沉：“天命巫女，不要怀疑一位贵族向你的示好，事到如今，我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伙伴。”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拂过星染柔软的黑发，心中好奇为何她有魔族的容貌，却是极纯净的光明体质。

“伙伴？几个月前你还想杀死我。”星染并不喜欢真言称她为“天命巫女”，这个身份给她带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她不是天命巫女，月紫夕就不会带着她逃走，就不会死在魔鬼沙漠，不会变成夜琉光，更不会背叛星愿大陆。

真言皱了皱眉，决定换个说法：“那个月紫夕，是你曾经的伙伴吧？”星染盯着他：“你想说什么？”真言挑了挑眉：“看你之前的样子，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天命巫女，你想不想去找他？”

星染睁大双眼，眼神在一瞬间闪过质疑，惊喜，哀伤，半晌，她站起身，低声道：“真言……你是有什么条件吗？”

真言勾了勾唇角：“魔族的君主——真冥，在两个多月前忽然诏告整个深渊世界，嫡子即将归位。在整个深渊世界庆祝此事时，我的哥哥——真暮，在我所辖制的领域里发动了叛乱，用秘法将我重伤，不过我比较好运，没有死在那里，而是降临在了星愿大陆。”

星染插话道：“你说的话倒也有些是真的啊。”

真言继续道：“我重伤之下，只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

星染沉默几秒：“你伪装的挺好。”

“你伪装的也不错，刚见到你时我居然也没认出你来。当然，我现在不打算杀你了，我们，应该合作。”

“什么？”合作？星染忽然想到了在水晶之城时与血族绯夜的合作。

“你知道真冥的嫡子是谁吗？”真言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是谁？”星染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月紫夕。”

“你说……什么？！”

“或许应该叫他，夜琉光。”

星染仿佛失了灵魂般，缓缓滑跪在地上：“我不信……怎么可能……”

“今天我看到夜琉光时，便觉得他像极了真冥，而且那种强大的血脉气息，我身为魔族，绝不会感觉错。”

魔族不是多情的种族，自然更不会关注人类的感情，真言仿佛没有看到星染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这样看来，落月王妃那个女人，早就与真冥暗通款曲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将是暗黑帝国历史上最大的丑闻，没有之一。”

星染痛苦的抱住头：“他……怎么可能……不……我……不信……”她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碎裂，每一次，她都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像它一片一片缀补好，又只能无助的看着它破碎。

“小染！”清冽而焦急的声音凌空而至，银发碧眼的鸣幽竟然也来到了阿多尼斯山谷：“你怎么也在这里？”

真言的身影在瞬间凭空消失，又出现在了不远处。

“鸣幽……”她抬起头，黑色瞳孔中流转的水光，让他的心一阵刺痛。

当他看到不远处的真言时，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魔族！”

他的身影如闪电般刺向真言。一场激烈的交锋后，鸣幽退守至星染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小染，你为什么和这个魔族待在一起？”

真言的眸色晦暗不定。

星染无奈：“他是真言，就是那个……”顿了顿，才说：“我捡回来的小男孩阿言。”

鸣幽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不过两个月就长这么大？！况且他是个魔族，我就说他是个狼崽子！”

真言的唇角抽了抽。星染解释道：“今天是他救了我，否则你现在也看不到我了。”

鸣幽瞥了真言一眼：“我看不过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罢了。”

“鸣幽……他说了帮我的。”

“帮你什么？”

他看着她眼底黯然的神色，忽然觉得她是如此脆弱，如琉璃般易碎。他认识她到现在，她一共不过三次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

第一次是她的父亲兰斯洛·星瞳即将成婚之际，她对他吐露心声；第二次是月紫夕消失在幻月神殿之时，她在沙漠中无助的哭泣；第三次是她发现夜琉光就是月紫夕时。她的每一次脆弱，都让他原本坚强冷漠的心变得痛苦。

“帮我找到月紫夕……他……现在是……魔族的王子了……”

“你说什么？！月紫夕吗？！”

“是他。”星染低声道。

鸣幽怔怔的看着她。月紫夕是魔族吗？但比起这个震惊消息，他更加在乎小染此时的心情。小染……小染……这是她第四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却还是为了月紫夕。为什么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却是比一直陪着小染的自己更为重要的存在呢？那么他鸣幽呢？在小染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

真言终于说话了：“月紫夕现在应该在深渊世界。天命巫女，你必须跟我去一趟那里。当然，你也要助我夺回领地。”虽然他的目的，不止于领主之位。

鸣幽回过神来，暴跳如雷，优雅的贵族气质不复存在：“小染不能跟你去深渊世界！你是想害死她吗？！”谁都知道深渊世界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即使是因为月紫夕在那里，也不能让她涉险。

“鸣幽，我决定去了。”星染的眼底重新露出无比的坚定。

如果是为了你，月紫夕，就算是魔族的深渊世界，也该尽力闯一闯。

你说过，永远不会被叛人族。

你说过，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如果你忘了，我会让你重新记起。

明明知道不可能再站在一起，却还是如飞蛾般扑火残忍炽烈的烛火。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但求无憾。

鸣幽皱起了眉头。如今暗黑帝国腹背受敌，他不过刚刚搜寻到落月王妃勾结恶魔的证据，大战便一触即发。深渊世界的恶魔通过潘多拉神殿的暗道涌入夕城，神殿大神官也死伤惨重。

而此时夜王子却背叛人族，帝都人心混乱。

但按照此时的形势，魔族应该是想内外夹击，两边同时推进战线，最后将所有核心人物击杀于歌鸟要塞。那么此刻深渊世界防守松懈，兵力不足，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可以借机刺杀魔族君王，就可能获得胜利，但他还是不想小染涉险，即使她如今的光明魔法在整个大陆上都是巅峰。

他叹了口气，轻轻将星染入怀中：“小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陪你。”

你似乎从来都是遥望着遥不可及的月紫夕，却从未停下来，回过头看我一眼。你似乎从来都只是仰望太阳一般的月紫夕，却不曾低头，看一下已然成为影子的我。你追随他，而我跟着你。但若这便是你想要的，刀山火海，我也陪你一起。

星染没有挣扎：“现在帝国形势严峻，你是帝国王子，应该留下来的。”

“再抵抗也不过是一时罢了，只有深入魔族内部，刺杀高层核心——魔族君王真冥，才能击溃魔族。”鸣幽顿了顿，瞪了真言一眼，他总觉得这个家伙不怀好意，是个狼崽子，“而且，我才不信这个恶魔会帮着你反咬自己人一口。”

真言不气不恼，挑眉道：“真冥那个老头子早该下台了，想篡位的魔族不知有多少，如果不是有共同目的——侵占星愿大陆，怎么可能听他的？”

鸣幽似笑非笑的看着真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想篡位？”

真言晦暗的眸子深不见底：“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星染的眼底是明亮的火光：“帮你登上君主之位？我有什么好处？若是你反咬一口呢？”

“我会帮你找到月紫夕，并且，退兵回到深渊世界，千年之内，不犯星愿大陆。”真言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聪明，勇敢，坚强，远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连芙兰公主，夜翼公主，都不能盖过她的光华。他冰冷无情的心脏，似乎也轻轻跳动了。

星染沉吟良久，觉得这是不错的交换条件，只是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力量能否击杀真冥，不过还有真言和他的亲信，应该可以成功。

鸣幽狡黠一笑：“既然如此，真言，你是否应该和我们订下灵魂誓言呢？”这是口头上的承诺，他可信不过。

真言缓缓一笑：“自然。”

灵魂誓言的坚固，就在于它对灵魂的约束，一旦违背，灵魂就会粉碎，堕入冥界至深处，承受万劫不复的痛苦。

星染还是比较信任真言的，虽然他曾多次想置她于死地，但她觉得他不会违背誓言——她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惜命的恶魔，否则就不会在那一次交锋后匆匆离开，而是会冒着被星愿大陆法则惩罚的危险，留下来将她击杀当场。

红色的契约之力在三人的掌心闪烁，逐渐隐入皮肤，烙在灵魂深处。

夜风微过，不似平日的凉爽，反而带着阴冷的血气，像是要冻结人的灵魂。

星染打了个冷战，鸣幽略一皱眉，取下斗篷裹在她的身上，碧绿的眸子沉静温柔：“下一步怎么做？”他们必须尽快行动。帝国已经陷入危局，甚至于几乎所有的幻夜魔法学院学生都加入了斗争中。

星染思考了一下，认真分析道：“想潜入深渊世界并不容易，况且死亡之海目前也是战争要地，想从那里进去肯定不行。”

鸣幽点头：“那么只有——潘多拉神殿。”

几经考虑，一个计划，在三个人之间诞生了——不成功，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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