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莹

后来几日一直不见柳如涯，知落便有些倦怠厌烦，她焦躁易怒，但人在屋檐下，难免要装乖，所以倒也一直待在偏房中老实本分。

又一日，知落挑了个日子由贴身婢女领着去见崔夫人，她在主母房外顶着寒风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崔夫人令人传她进去，不过想想也是，当家主母日理万机，就凭夫人刚入府时对自己的态度——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就知崔夫人不叫人把自己赶出去再狠抽一通已是奇迹了。

这大屋人家的人，向来看不起风月场女人的种。

“小姐...且先回去吧！夫人今日恐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今日风大，还是身体要紧啊！”知落的贴身婢女如是劝道。知落瞧着她，便觉得柳处涯送来的人是用心挑了的，不然也不会唤自己一声“小姐"了，说是“姑娘”都已经很不错了。

知落唇角轻扬：“无妨姊姊让我来拜见夫人的，既未见着，擅自离开恐为不好。”说罢低声咳嗽了一通。

那婢女心疼得眼都红了：“那碧莹回房为小姐拿件衣裳。”

知落一愣，原来这婢女叫碧莹啊，倒是可爱单纯。她波澜不惊道“何故？不必去了，我本来也没几件冬日的衣裳，你回去也拿不到什么的。”

碧莹不是刘府的人，是柳如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身世同样凄惨可怜。因此知落便对她少了几分敌意。

知落只道是自己在可怜碧莹，殊不知碧莹也在可怜自己。碧莹想的是，知落从小在风场里长大，母亲早亡，本来就不会有几个人待她好，岂料而今找到了亲生父亲，父亲却连面都见不着。府里还有不少人看不起她，欺压她，实在是可怜至极。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这么想着，碧莹眼又红了。

知落不知晓碧莹的所思所感，见到对方红了的眼眶，也只觉她性子过于感性。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站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崔夫人依旧没有出来，大抵是嫌知落站这儿碍眼，一个满面红光肥得滴水的嬷嬷出来对知落道：“姑娘等了挺长时间了吧?真是对不住啊，手下的人忘记通传了，不如你再等会儿，我命人去告知夫人，只是夫人这会儿在小憩，不便惊扰，待夫人醒来就去请夫人。”

知落瞥了她一眼，这嬷嬷衣着红火，厚且暖和，此自己和碧莹穿得好太多。腕子上还戴着几只金钏，珠光宝气。知落便知这嬷嬷的地位恐不小，方才的话，话里话外分明就没把自己当下人看，枉费她等了那么长时间，估计是被这老油条耍了。

但知落面上不惊，依旧是道:“有劳嬷嬷了，不过，还是算了。夫人打理府中上下自是辛劳，哪儿还能去叨扰呢?”说罢，知落欠了欠身，竟是向这个老媪行了个不轻不重的礼，"那知落就先告辞了。”

那嬷嬷冷眼看着知落离开，末了，又往知落站过的那个地方狠命啐了一口:“呸！晦气！”然后又扭着肥重的身躯进屋去了，一面想着：”什么贱种，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想见夫人，没脸没皮。”

她进到屋里，隔着几重纱帘对着里面屏风后的那个俏丽的人影道“夫人，人已走了。”

知落同碧莹回小院的路上思虑了很多，若是她不曾见到柳如涯，不曾尝到过山珍海味倒也罢了，而今，她明白了自己内心，是再也不愿回去了。明明可以吃饱穿暖的，明明可以不苟且偷生，那她凭什么要自甘堕落?柳如涯那种天生的蠢材都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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