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棵草的前世今生》

我从混沌中醒来，便是一棵草，无名无姓，生长在黑暗之中，不问鸟啼，不闻花香，奈何生机顽强，过数月不死，却终日浑浑噩噩，不问世事，恍若死物，直至我被许久都不曾听到的声音清醒，我才感觉自己还有气息，也就是在那一刻，有一个少年闯进我视野，此后数月，就移不开目光了......

——前世。

这个地方始终被乌云遮挡，难得见阳光，又没有好看的花儿作伴，实在心中郁闷，还好有数年寿命的老石子儿陪我偶尔说说话，解解乏，挥霍一下时日。听老石子儿说，这个地方叫什么乱葬岗，嚯，听起来还透着些霸气，只是听说这一片曾是上古战场，死了不少人，阴气重，活人进不来，死人出不去，山顶上数年都化不去浓雾。我便在这山顶默默生长，时常感到背后凉意，偶尔问及老石子儿，是不是有个骷髅正在我背后盯着我？纯属笑话，老石子儿也一笑而过。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也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盼着我的死期，也不知道下一辈子是不是还要待在这个不见活气的鬼地方？正当我做着投生在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的花圃的美梦中，一阵深深浅浅的脚步声穿入我耳，我不满地睁开了眼，一个少年就这么闯入我眼帘，也未曾想到，我的余生，都有他......

这个少年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头发凌乱肮脏，脸上也染了灰尘，嚯，还有伤疤，但是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到曾经的意气风发，还有手中仿佛握着什么东西，阴森森的，透着诡异。当我把这些断断续续地说给老石子儿听的时候，他一脸惊奇，问我一棵草怎么可以看得这么远，还这么清楚。我之前一直张望远处，企图发现几朵花儿陪我说说话，谁知望了好久，也只望到了狰狞的大石头和破败的大门。因而，眼力就这么练成了。也幸亏这眼力，我才看到许多东西。比如那透着诡异的是一把剑，那少年口中好像是“阴铁剑”，长得瘆人，多亏我必要时还能躲在老石子儿背后挡一挡。老石子儿也不满地看着我问我怎么懂这么多？或许在山中久了，沾了灵气，什么都懂吧？

我睡了一觉，就发现那少年洗了脸，换了衣裳，长发用红发带束起，整个人精神不少，俊朗非凡，只是脸色不大好，一直沉着脸。有一次，我看着他脱下上衣时，心口居然有伤，狰狞不堪入目，这得多疼啊，亏得那少年换药的时候，声都不吭，不像我，偶尔被老石子儿压一压都觉得疼。那少年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笛子，对，笛子，屁股后头还吊着一根红穗。时常听到他吹笛，笛声悠扬，只是为什么我每次听，都能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笛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吹者落寞，听者悲伤。还能听到他嘴中念叨“云深”，云深？名字很好听，是谁呢？有时夜深人静，他就独自倚着石头，抬头望月，风吹，拂乱了发丝，也乱了我的眼，我似乎可以看到月光下他脸庞上的泪，可以看的到他眼底的思念，嘴中自言自语：“云深，我好想你，好想莲花坞，好想师姐，好想从前......”

我见过少年练功皱眉的模样，见过他吹笛眼中深情的模样，也见过他被摔到我面前的模样，见过他看着手中一团黑乎乎时露出的满意笑容，见过他自言自语“云深”时眼里柔软的光芒，也见过他抬头望月身姿翩翩的模样。

三月一瞬而过，我默默陪伴，看着他依旧一身黑衣，只是眉间冰冷，腰间是一支黑笛，明明少年长相不俗，可为何偏偏看起来仿佛从炼狱中归来的厉鬼，浑身上下透着森森寒意，这与我之前所见截然不同，我所见的是谈及“云深”嘴角不自觉上扬的他，是吹笛时脸色温柔的少年郎，是我花了眼吗？

我就这么一直目送着他离开，可惜我不会说话，可惜我不能亲口问一问“云深”是何人？为何他一直记挂在心，几乎时时刻刻都要提一提？可惜我不能亲口问一问为何他每次说“云深”的时候眼角总有泪珠，可嘴角总是一弯？可惜，我好像再也见不到这么一个少年了......

我累了，这三个月来，我还没有好好睡一觉呢，我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还好，余生都有你，也算无遗憾了。只是，你今后又将如何？我倒是想知道，也可惜没有了力气，昏昏沉沉闭上了眼，再会，少年......喏，若有来生，真希望能再看见你。

——今生。

缓慢发芽，从土中而出，恍若隔世，感觉这个地方好生熟悉，一旁的石头见了我，也淡淡回应：“哟，又醒了？这回可没你惦记的少年了。”我昏昏沉沉地才醒，只觉脑袋混沌一片，又沉沉睡去，梦中，倒想起了不少，想起了那把阴铁剑，想起了那把黑笛，想起了那个少年，想起了那声声“云深”。这个梦很长很久，醒来时，发现冷清了很久的地方突然闯进了很多人，咦，怎么有个很像他的人？是我眼花了吗？我还看到一位穿得朴素的女子时常端着药碗出入一处地方，看到她向少年提及“云深”，少年眼中的黯然。又是“云深”？好像这个少年叫魏无羡，无羡无羡，是个好名字，和“云深”般配极了。我听到过洞中传来哭声和叹息，也听到过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正想着是什么呢，就感觉周遭一冷。是不是要变天了？

最近格外嗜睡，醒来看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子，长得可爱，时常抱着少年的大腿，看起来倒是温馨，那群人不知在做什么，就见有同伴失去栖息之所，更有甚者被斩断了根，心中愤怒，却无可奈何，眼见那东西就在我头顶，我咬牙闭眼，没想到逃过了一劫，还是那个男孩子傻呵呵地坐在我面前，往自己身上拨弄沙土。真是岁月静好的模样。之后还来了个紫衣男子，我倒乐意多一份热闹，没想到，那紫衣男子这么凶，听到他在洞中几次吼叫，都吓得我往老石子儿旁边躲躲，可惜老石子儿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再后来，有一个黑衣披头散发的男子横冲直撞，硬是从我身上踩了过去，嘶，真疼，之后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急急忙忙追过来，经过我时脚步一斜，却踩在了我身边。唔，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还没从女孩子不睬我这件事缓过来的时候，就有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云深”转眼一看，原来女孩子晕倒了，原来那个女孩子就是云深。原来能让少年心心念念的云深就是她啊，真好，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只是为什么她一靠近，我就冷得直哆嗦呢？

身穿蓝衣的男子走了，少年送他离去，男子眼中依依不舍，男子长相惊为天人，只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捣鼓了一处地方，悉心呵护，再之后缓缓发芽，云深很高兴，少年也是，我也高兴，看着他们笑，我也笑，连带着笛音都多了一丝欢喜。我本以为他们能这么一直高兴下去，谁知道，有朝一日少年会发了狂地在洞里面大吵大闹，是出了什么事吗？顷刻声音就没了，再之后那个朴素衣裳的女孩子就走了出来，她走到我身边时照样躲开我，这是云深才会做的啊。我有些茫然，却觉得有些疲乏，睡了三天，一睁眼就见到少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不停地跌倒，又不断地摔跤，嘴里念念叨叨的都好像是“云深”......

我就这么一直目睹他离去，心中却格外不宁，我再次睡去，醒来觉得好热，眼前都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他们面目狰狞，嘴角丑陋，不断讥笑，我闭了闭眼，就在这火中缓缓死去，将根都烧尽了吧，没有少年，没有云深，再来一次又如何？

我还是想念，想念少年笛声悠扬，想念云深笑语晏晏，想念男孩子乖巧可爱，哪怕是蓝衣男子的清冷，我也想念。有这么一瞬间，我很想见见，少年从前的模样，是否意气风发，神采奕奕？是否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可以再见一见你们的模样？

谁还能记得起从前？我还记得有一个少年，名唤魏无羡，在此处吹笛思念，思念心上不忘的姑娘，姑娘名唤云深，是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可纵我世世代代再轮回几次，也不曾再看见。

十数年过，耳边又传来声响，睁眼一看，仿佛我的少年又回来了......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陈情令，云深不知处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