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里人家给孩子取名，一般是先取个小名儿好养活，等进学时，才由夫子来取一个光耀门楣的大名。楚清水离开那个贫苦山村时，傅冽还没有到进学的年纪，因此尚未取大名。

以至于这三年来，她偶尔有听闻傅冽其人。

但却不知那，竟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

天知道，今日在宫中见到他时，她有多惊讶！

虽然他长大成人，与小时候有极大的区别，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这，便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良妃看着傅冽，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一双水眸闪着泪花，越看越觉得鼻尖发酸，越看越觉得喟叹而愧疚。

可傅冽——

神色冷清，丝毫不为所动。

“不知良妃娘娘夜间到访，有何贵干？”傅冽的声音很清冷，一直凉到了良妃心底。

心里一酸，便落下泪来，“我是娘啊，你不记得了么？”

“良妃娘娘说笑了，微臣出身贫寒，高攀不起您。”傅冽始终冷淡得很。

然则，紧抿着的唇却泄露出他心底的不平静。

“我知道，你在怨娘亲对不对？”良妃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在怨我当年抛下了你，你肯定觉得娘是贪图荣华富贵，所以才抛下你们父子，是不是？”

傅冽冷笑了一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良妃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在偷听的唐欢：……

耳朵已经快竖起来了，感觉自己接下来要听到一个了不得的苦衷怎么破？

良妃心中苦楚。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堂堂楚家嫡女，怎可能为了区区荣华，而迷了双眼？

想当年，她楚家满门忠烈，到最后却落得个抄家灭族的骂名，身为楚家嫡女，若是不能为族人翻案，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所以，当新帝登基，来接她入宫时，她才会毅然决然地答应！

她要搜集证据！

要为楚家上下翻案！

她可以一辈子在小小山村里躲着，但她楚家三千忠义族人的亡魂如何能安宁？“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离开你，就等于是在剜娘的心啊！”说到最后，良妃已经是泣不成声，“娘舍不得你，可是娘身上背负着全族人的荣辱，岂能让我楚家所有枉死的冤魂，死不瞑目？”

“冽儿，你能原谅娘的，对不对？”良妃神色凄惶，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傅冽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指节泛白。

不管他曾经如何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再也不要原谅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可当有一天，她站在自己跟前时——

傅冽发现，要恨她，真的太难！

屋外的话。

唐欢听得很清楚。

对傅冽，她真的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同样是被人抛弃，同样心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难以愈合。

所有被遗弃的人，都习惯用狠厉的言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我绝不会原谅！”“没有父母又如何？没有他们，我一样能过得很好！”

还曾经无数次设想，若有朝一日，那个曾经抛弃自己的人出现在眼前，自己要用如何冷酷的眉眼去对待。

可实际上只有自己才知道，被抛弃的孩子永远都是一边故作冷酷，一边在心底卑微地想——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那个曾经抛弃自己的人，会突然出现，施舍给自己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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