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英雄

....

"格兰阿姨"跑至港口的兰娅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站在海边的邻居，她的孩子也随自己的大哥出海了。“怎么样？”

“啊，是兰娅啊”顺着声音回头望去，确认了来者后，这位格兰阿姨便将捂在胸口的手放了下去，用尽力平和的声音说道：“船只刚到，还没开始呢。”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将头微微一偏，与周围的行人一起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那还未放下木梯的船只。

而兰娅的余光则注意到她的手指在不断颤抖，呼吸较平常也急促了不少。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

“啪嗒”几秒钟后，梯子放下，一位身着白色礼服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右手握着一张血红色的纸张，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周围的人没来由地感到了些许冷意。

但比起面对老人的拘谨，在人们心中不断弥漫的情绪还是以紧张为主，这种感觉不单来自这位祝福教会的现任教宗，更来自他手上那张血红的“英雄名单”。

这代表着又一批家庭马上就要面对的伤痛。

环顾了周围人各色各样的表情，老人将手上的纸张缓缓摊了开来。

他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家属现在的心情，曾几何时的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在忐忑和不安中等待着前任船长的宣判。随后面色麻木地将自己的父亲，哥哥，甚至弟弟的尸体抬回家中，浑浑噩噩地过上那么几天，最后嚎啕大哭，接着一切依旧。

但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拥有这些情绪了。

这并不是说他对家人没了感情，而是他的家人已经全部逝世了。

“现在开始宣布英雄名单”将视线从人群中收回，伊凡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请念到名字的家属上船领取尸体，年龄较大，精神欠佳者可将搬运权转让给水手。”

“莱恩，让，雷格.......”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耳边呼啸而过，兰娅心中那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当伊凡念到约十七人时，她碧绿色的眼瞳徒然一瞪：

这是格兰阿姨的儿子。

“噗通”的倒地声旋即传来，让她下意识地侧头一看。

格兰阿姨已然昏了过去。

但她没有动身和周围的士兵走上去将其扶起，而是转回了自己的脑袋，将注意力放回了名单上。

她生怕自己会错过名单上的任何一个字，也生怕自己会从伊凡船长的口中听到自己哥哥的名字。

...

待得船长将名字念完后，她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润透了。

但她还是悄悄松了口气，这里面没有亚利。

可没等她从这种恐怖的情绪刺激中舒缓下来，伊凡又拿出了另一张白纸，一边重复之前摊开纸张的动作一边说道：“接下来是核查时间，请被念到名字的人的亲属上船参与精神测验。”

这让她只能将疲惫不堪的精神再次打起，用尽全力倾听每一个名字。

...

“把手给我”当兰娅听到了哥哥的名字，并顺着木梯一路前行，快要到达船上之际，一名站在出口旁边的船员将手递了上去并如此说道。

“啊谢谢”兰娅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来，借着这位水手的力量上船成功。

“跟我来吧”没等她缓过这口气，水手便背过身去，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说道：“你叫什么？和亚利是什么关系”

“呼......兰娅.......兄妹”顾不得喘气，兰娅便迅速跟了上去，同时张口向他回复道。

“没有其它家人了吗？”船员继续沉声问道。

“没有了....只剩我一个....”被多次询问的兰娅早已没了刚开始时的尴尬，平静地回复道。

“抱歉.......好了，我们到了”走到一个房间面前，船员轻轻敲了敲门，确认里面传来了“可以”的声音后，便转头看向兰娅，将一块石头放入了她的手中，“老样子，身份三问。”

兰娅点了点头，旋即绕开了这名船员，独自走入了房间内。

.......

外界的海洋是一片死亡之地。

这句话的意思不单指那永不褪去的乌云，闪电，怪物，以及变幻莫测的风暴，更意味着精神上也存在死亡的可能，长时间在压抑环境下的远航活动很容易让水手在不知不觉间感染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导致精神异化。糟糕的是，在过去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如何将他们从中找出，多次观察后只得将其放回与亲友团聚。

而亲属和朋友的交谈则会让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出现些许疑问，继而致使身体变异，酿出一起有一起城市惨案。

所幸，乌兰岛上的人们在多年的探索中总结出了搜索的方法。即“身份三问”，分别是：个人身份，家庭身份，社会身份。

......

轻车熟路地走到被遮蔽住的幕布前坐下，兰娅咳嗽了一声，以此作为对大哥的招呼。

“是....兰娅吗？”亚利吐字清晰的声音答道。

“是我”听到这熟悉且干脆利落的声音，兰娅心中的担忧顿时落地了一半，略显轻松地问出了第一问：“请问，你是谁？”

“我是......是......是亚利”幕布对面的声音先是明快，旋即迅速一断，几秒后才把问题完整的回答完毕。

这......兰娅刚刚放下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好几秒后才调整了完毕。她想了想，试探般地问道：“那么，请问，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的.......你的......”亚利说话的声音愈发没了原先的清晰感，顿了好长时间后才继续说道：“你的哥哥”

“.......”一丝不妙出现了兰娅的心头，她用力咽了咽喉咙，半是颤抖般地问道：“那么，你的职业是什么？”

“快回去吧兰娅，我肚子饿了”亚利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用一种极不耐烦的语气说：

“我想吃你做的饭。”

兰娅碧色的眼瞳里闪过了一抹绝望，但没等她张口说话，却发现面前的幕布逐渐消散了开来。

不，不是消散，是被......融化了。看着那不断滴落至地面，导致丝丝烟雾从地板上升腾而起的液体，她在心中确认地说道。

最终，幕布融化完毕，完整的亚利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或者说，更完整的亚利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密密麻麻的鳞片布满了他的手臂，数根诡异的尖刺也他的脖子处生长而出，他脑袋的右半部分被开了个洞，一张一合的样子像是口大嘴，嘴皮翻动间，兰娅隐约看到了下面的几颗牙齿。

在兰娅见到它的同一时刻，这怪物也不再犹豫，它双腿猛地一蹬，便直直地朝她扑了过去。

“天哪......”看着亚利离自己越来越近，兰娅的理智有心想让她起身离开，但感情却将其锁在了原地。她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怪物曾是自己的哥哥。

但就在亚利即将碰到她时，之前由船员转交给她的符号突然亮了起来。

以此为信号，如实质般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同时射出，刺穿了亚利的脑袋，胸口，腹部和下体，硬生生将它钉在了原地。

“咔嗒”推门声紧跟着从后方传出，是面无表情的伊凡船长。

他盯着面前这因疼痛而不断嚎叫的怪物看了好几秒，最终摇了摇头，将双手举到面前，做了一个“拍打”的动作。

“嘭！”怪物应声而爆，化作了一团难以言喻的碎肉，随即便被周围的光线净化成了缕缕蒸汽。

将被污染者消灭完毕后，伊凡便走至兰娅身后，向她询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语气轻微且柔和，难以想象这和之前那位沉声念出“英雄名单”的老者是同一人。

“.......啊，我没事....”良久，兰娅才张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没等伊凡作出更多安慰，她便伸手掏出口袋里的东西，语气平和地自言自语道：“那这块镜片，还有什么作用呢？”

伊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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