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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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新夏站到了,请乘客们从各节车厢的2号门有序下车。”

正在梦里跟学妹约会逛街的陈彻被周围的动静吵醒,眯着眼缓了一会儿,随即看向窗外。

月台上人来人往,旁边立着块站牌,上面方方正正写着“新夏”两个大字,他这才发现到站了,连忙拿起行李钻了出去。

沿着楼梯往上走,看着头顶的电子屏上显示着“欢迎来到新夏”,陈彻有些感慨。可算是回来了,终于又看到了熟悉又亲切的汉语。

这三年来,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跟家人团聚,其余时间都在不见川度过。虽然在那边过得也不错,但国外总归没有家的感觉。所以,毕业后,他委婉地拒绝了老师和好友们的挽留,选择回国生活。

相比三年前出国时略显稚嫩的大学生模样,这三年来他看上去改变了不少,除了五官和胡须,整个人气质也变了一些,少了点轻浮,多了点沉稳。这一方面是因为不见川的生活节奏要比国内快得多,另一方面他在学业不落下的同时,也勉强成为了半个社会人。

他现在是不见川一家漫画出版社的签约作者,薪水还可以,作品销量也还不错。

社会上的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很多,大多数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棱角,变得圆滑、变得谨小慎微。

但陈彻并没有这种体会,他仍然是那个乐观主义者,他的作品里并没有普通创作者那种或忧国忧民或苦大仇深的情结——自上一次经济危机以来,这变成了一种普遍的心理状态,想要消除这种情绪,以目前这一代人怕是很难做到了。

这也是陈彻的作品在不见川受欢迎的原因,他从不刻意去塑造一些悲情的角色和虐心的情节,仅仅只是讲述着一些自己想象出来的故事,以一个普通的看客的身份。

这往往能使同为看客的观众们更能代入进去,再加上他是个华夏人,作品风格与不见川那边也有着差别,相比之下更显得独特。

这次回国,随身带着的仍然只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画漫画用的工具,别的一些杂物已经提前托运了回来。

在出站口驻足了一会,随即收拾好心情,走出火车站,来到公交站台旁等待。

他并没有发现,在他刚下火车的时候,一个身影跟着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远远吊在他身后,并和他登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

过年回国的时候,陈彻本打算也来沈叔这里看一看,但沈叔说他这几年过年都会和公司同事们出去旅游,叫他不用惦记。所以这也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回到沈叔家,这房子和以前相比倒是没什么变化。

放下背包,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长途跋涉的疲惫骤然向他袭来,忍不住就要躺下睡一觉。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把自己的床铺和书房收拾了一下,即使三年没回来住,房间也很干净,因为每周都有保洁阿姨来负责打扫。

简单做了点吃的填了填肚子,又冲了个澡,然后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身子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就睡着了。

此时,对面楼里,一位房东正跟面前的租客商量着租金问题。

两人寸步不让地“友好”交谈了一阵子,最终房东败下阵来。因为在这期间,这位租客已经把这间屋子各个角落大大小小的不足之处差不多都点了出来,价钱也一压再压,要再让她继续说下去,怕是真的要做赔本买卖了。

一边看着手机上对方转来的押金,一边暗自抹了把汗,心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呢……

…………

陈彻这一睡就睡到半夜,起来解了个手,然后发现也没什么事可做,于是倒头又继续睡。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

伸着懒腰走出房间,看了眼沈叔的卧室,发现沈叔还没回来。不过沈叔经常出差,动不动就几天不回家,他也早就习惯了。

吃过早饭之后,他开始计划起这两天的行程安排。

首先是回老家待几天,大半年没见着老两口,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然后还得回新夏来,一边工作,一边物色在附近租一间房子,毕竟不能在沈叔家一直住下去,这不像话,就算沈叔不嫌弃也不行。

确定了行程之后,他订了张明天回老家玉行的车票,然后给沈叔留言说自己回国了,并问他是否在出差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随后他正式开始了工作——也就是画漫画。

他的漫画正在连载中,回国之前爆肝完成了一卷,画稿已经寄给出版社那边了,所以这几天可以忙自己的事。

不过由于回国已经耽误了几天,之后回老家他本就是回去放松放松,也不会把工作带回去做。因此他打算趁今天有空,先构思一下漫画最新一卷的内容。

…………

说到陈彻的这部漫画,不见川的漫画宅们大部分都有所耳闻,这是他的第二部漫画,而他也有望凭这部漫画拿到今年的进步最快新人奖。

漫画叫《信次郎的刀》,讲的是古老幕府时代的那段战国时期,一位年轻的家臣信次郎,在目睹了大名被背叛的一幕后,愤然出走,带着复仇的信念,踏上了流亡之路的故事。

不过陈彻要讲述的并不是复仇,毕竟他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主题。

复仇只是一个引子,他真正要表达的,是一个孤独灵魂的自我救赎,是可以让冰封的心融化的温度。

在刚刚完结的一卷中,信次郎寄宿在一户平民家的杂物房里,这户人家对他很好,也很热心,尤其是长女玲。

面对这个天真又活泼的姑娘,信次郎从一开始的不理不睬,逐渐变得开始嫌玲很麻烦,到后来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对她唯一的要求只有:不要在他练武修行的时候来打扰他。

到这里观众已经基本上能看出来了,这两人,有戏!

而在下一卷中,陈彻打算增加一个新的女角色作为配角,以引出一段新剧情。当然这位角色并不是出来争宠的,否则故事的主线就变味了,毕竟在观众眼中,漫画的主题仍然是复仇。

尽管是新角色,但比起凭空编一个角色出来,更好的办法是从曾经画过的内容中取材,这样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让观众以为是之前埋下的伏笔。

他从书架上取下已经出版的漫画第一卷,一页一页翻看着,试图在这里面寻找灵感。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色。

…………

翻开的这一话里提到了一个剑道家族长谷川,在其中的某个场景里他曾经画过家主的女儿,虽然只是作为家主谈话时的背景存在,而且只出现了一格,但他当时也很认真地画出了她的长相、发型和服饰。

他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觉得可行。随即抓起那支陪了他三年的画笔,上面那根倒刺已经被他削掉了,笔本身倒是挺好使,不然早就给换了。

铺平画纸,按照之前画过一遍的样子,设计好五官、身材、性格等元素,然后开始画人设。

画着画着,一位身穿剑道服,右手持刀,左手托着刀背的少女初稿已跃然纸上。

画中人梳着长长的单马尾,系着蝴蝶发饰,侧着身,眼睛看向画外的陈彻,好似在作无声的威胁,他连角色眼睛在太刀刀身上的反射也画了出来。

显然,他这是把人设画成了立绘了。

仔细一想,这三年来他还没有认认真真给自己笔下的角色画过立绘。身在快节奏的不见川,平日里要不就是忙着学校里的功课,要不就是看书、看漫画、赶稿子,就连自己漫画的宣传图,都是出版社社长找人帮他画的。

这么看来,这还是他漫画生涯里第一张立绘,他干脆就照着立绘的要求画了下去。

这一画就是小半天,等到完整的线稿成型,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比起初稿,成品的立绘在各方面都更加完善,表情更生动不说,衣服的线条、太刀的细节都很完整,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他甚至还在图上画了几瓣飘落的樱花。

看着这幅称得上精美的半身立绘,除了还未上色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不足之处了,陈彻对自己这张某种意义上的心血之作还是很满意的。

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作品之后,他开始思考角色的名字,毕竟之前只是作为一个只出场了一次的路人角色去画,并没有浪费时间在取名上面。

再次回头从书架上找了一本漫画出来,那是他很仰慕的一位学姐的作品。鉴于自己拙劣的取名水平,对于配角的名字,他打算直接抄现成的,否则不知道又要死多少脑细胞……

不过虽说是抄,但真要抄主要角色的名字也太过分了,他的目的是找那些有名字但没多少戏份的路人角色。

“明美……千绘……小百合……菜々子……流子……”快速翻看了一遍漫画,从一众路人名里挑出了最佳方案,“嗯,就叫流子吧。”

——所谓的最佳方案,就是越简单越好。陈彻对取名这种小事不甚在意,反倒是想得越多越会纠结。

他在那张立绘下方写下了这位少女的名字:

“长谷川 流子”。

…………

新角色的人选、名字都确定了下来,今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开始思考别的事情:是继续画人设呢,还是先去吃饭呢?毕竟忙到现在午饭还没吃上。

如果先去吃饭的话,是自己在家做呢,还是出去下馆子呢……

正想得出神,一只白净的手突然从纸上伸出来,握住了他手中的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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