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归现实

在欢声笑语中悄然加速的时间，被莫名而来的诱人芬香卸去了时速，突然缓速的镜头中，香气已然开始挑逗舌尖的味蕾，随见那娇俏琼鼻贪婪地抽弄两下，哪怕是与少年笑语忘时的婧敏，此时也难免会被这浓郁的粥香所吸引。

回眸望去，炉灶上的檀木锅盖已然抵御不住其中充盈的蒸汽，自缝细间“突破”的淡色白雾沿着屋璧冉冉升起，在房梁上翻腾，打转。

要想理解这幅景象...

需将时间稍稍回调，在少女因赌气而陷入童年回忆之际，烨九闲步之余，在房间角落寻见了一麻袋红枣，顺手从中取出了颗“代表”，并丢进嘴里，咀嚼片刻，在舌尖散开的蜜甜...令他不自觉地点起了脑袋，而后在舔唇回味的同时，又恰巧瞥见了...藏在底下的红豆。

毕竟是火房，躲在这里，至少不会饿死...

枣豆在历经半小时的蒸煮后，“该死”的香气便让婧敏咬住了下唇，自然知晓那是少年的“手艺”，作为午餐的话，在时间点上考虑...也是恰到好处，可主动讨食...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因此，开始下意识地用身体身体语言来表达...

纤纤玉手紧紧压着小腹，缓缓躬曲身形，起初悬在桌前...前后晃摆的雪白小腿，此刻也是稍稍收曲起来，眼波流转，轻而易举地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眶中来回晃悠的瞳孔也在传递着某种信号，可爱至极。

少女这副小猫求食的可人模样，惹得烨九嘴角微微上扬...勾住了溢出眼眶的温柔，虽说心里还有许多疑惑未能得到解答，但当下也不好继续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些，掐算下时间，这红豆粥也的确煮得差不多了。

缓步走向炉灶的少年可把婧敏给乐坏了，丁香小舌不自觉地溜出唇口，舔了舔稍显干涩的嘴唇，两掌相合附在胸前，铭刻着“欲望”二字的双眼，紧紧注视着...过分“艳丽”的红豆带着两颗蜜枣被盛到了碗里，随后乘着贯通食道的诱人香气，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此时此刻，少女的身上已然寻不见...之前的疲乏，凭借翾轻的身姿，从餐桌上跃下，盈盈弱步，然而正当她做好全部准备，打算“迎接”那碗红豆粥时，烨九却止停住了身形，旋即蹲在了受伤男子跟前...

男子似是刚刚醒来，仍虚眯着双眼，显然还是有些不清醒。

“这粥补血，喝了吧。”

少年清冽的嗓音虽听起来陌生，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但如此一来，使得原本连嘴巴都张开的婧敏...只能手足无措地干站在旁边，满脸尴尬，溢满腔口的湿润眼下也只好嘤咽回去，而且面对伤者的虚弱，自己也不好发脾气。

再也遮不住唇角勾起的狡黠弧度，在偷笑两声后，烨九抬头瞥了眼少女，皓齿咬着玉唇，配上来回摆曳的身姿，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模样，好似还有意想让自己瞧见，不可否认，这般姿态...的确是有几分杀伤力，油然而生的罪恶感让自己不好再继续逗她。

“你这嘴馋丫头～又不是没有了，怎么？傻站着～是打算等我来喂你吗？”

无奈的调侃让婧敏眼眶中...原本被浇灭的火光再度燃着起来，在酸性胃液的驱使下，向着炉灶迈开了脚步，然而脸上骤然凝固的神情连同身下瞬间霜冻的步伐，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没错，那颗迟钝的少女心这才反应过来，少年这般作为...

是在有意撩逗自己！...

然而不知为何，少女发现...自己竟不是特别讨厌！？虽是如此，但当下肯定不会给出好脸色来。

“喂！”

纤柔玉手簇成小拳，捶打在烨九肩膀上的同时，婧敏在警告声中参入了几分郑重，宣示着你我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到可以肆意调侃的程度，但溜出唇角的笑意却不好遮掩，自己这也算是...应下了对方的挑逗吧。

要知道热腾腾的红豆粥可等不住自己，少女不想再做计较，回身朝锅炉方向行去...

待到两口温热的红豆粥入口后，回荡于舌尖的甘甜与贯通食道的温和，让原本意识萎靡的男子都是有所动容，甚是费劲地睁开双眼，出现在视野中的陌生面孔更让他感激不尽。

“多谢相救。”

不尽的感激自然是有源头的，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能够保持理智...已属不易，居然还愿意帮助素不相识的自己，在人类被力量划分贵贱的时代背景下，会这样做的...

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而烨九估计两者都不是，大概是源于价值观的不同，暂且撇开这些深奥的哲学问题，眼前这位男子虽说度过了危险期，但伤口愈合必然需要过程，需要静养，于是他出言打断了话题。

“救你的人是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这样说倒也没错，毕竟是在没有注射麻药的状态下，小腿关节处被缝了十余针，人若是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便可以说是半条汉子了。

托着热粥，婧敏踮弄着脚步，似七岁孩童般蹦哒过来，那副小身板依着身旁的橱柜，而后抿了一小口碗中的艳色，麻痹舌尖的香甜...是红豆与红枣相辅相成的结果，这使得身躯犹若新生般地微微颤抖，并俏皮地开始为自己揽功劳...

“救你的人，还有我呢～。”

她显然是疏忽了什么...

是湛蓝的华丽装束与破烂的粗衣麻布。

是被赋予人类最后希望的学院学生与被挂上送死标签的哨兵团民兵。

是尊贵的御灵人与卑贱的平民。

要清楚这两者之间，可不是仅仅隔着字音笔画间的浓墨，而是横了条不可逾越的世俗鸿沟，那就像是两条逐渐趋向平行的直线，魔族入侵后的这将近六十年以来，两条直线的交点便越见遥远...

到现在，不知还能否寻见...

然而与烨九的畅所欲言，让少女忘记了...此时的她并没有遮好自己高贵的身份，忽略了御灵人与普通人之间...被力量划分的贵贱隔阂。

线性视野中，男子寻声注意到了...那身湛蓝色的服饰，心头跃动的疑虑扯动眼皮，随着视野的逐步周展，最终明确自己的猜想...是御灵学院的学生！在弄明白这点后，他耗尽全身力气支起身子，完全不顾及腿部伤口，屈膝扣地，接连叩首，嘴里重复念叨的感谢间...掺杂着恐惧。

“多谢救命之恩！多谢救命之恩！”

原因不言而喻，婧敏脱口而出的玩笑话是让男子误会了，虽说那只是对谢意的“所求”，而并非“掠夺”，可对于身处社会底层的平民，寄宿在强者脚下的弱者，在他们的概念里，两者其实并无差别，像自己这样的“东西”在御灵人眼中...简直就是狗屎不如！

若是怠慢了，对方只需半句话，便能让自己头破血流！甚至更糟...

膝盖触地，身下再现的鲜红让婧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装点在脸蛋上的悦色转瞬即逝，将未能喝上第二口的红豆粥摆放在橱柜上后，希图挽回过失的她又怕自己的举措...会使对方做出更为出格的举动，因而，不知所措地立在了原地。

男子莽撞的动作...简直拦都拦不住，倘若缝纫伤口的针线因此崩断的话，再想缝合...可就不是单凭针线能够搞定的事了，倘若再因失血昏迷，恐怕...

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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