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送父亲的礼物

回到南在府之后，小胖子已经断断续续地将在青竹寨里的经历都告知了陈实庵和寒叔醉。只不过，一想到若是世人都知道，青竹寨下面不仅有一座空的藏宝殿，而且还有一座未曾发掘的前朝皇帝陵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且不说以济朝对夏朝历史的处理态度，当今朝廷会不会下令去毁尸灭迹，光是传出消息后，把民间的盗墓贼引过去了，那也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这一趟历险之后，小胖子对陵墓里的金人和巨兽，甚至是慕远，都莫名地心存亲近和好感；他绝不希望有人去打扰金人和巨兽的清净，也不希望慕远的祖先英灵蒙羞。所以，小胖子早早和霍青青对好口径，凡是涉及墓室的部分都不提及，只说掉进了藏宝殿的侧室，凑巧听到了慕远和范承恩的对话。理所当然地，在墓室里偶获短剑和羊皮书一节，也连带着隐了下来。

听到陈实庵提起宝藏，小胖子忍不住问了一个在心头盘旋很久的问题：“二十辆马车就能载走的财物，会很值钱吗？”

陈实庵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么跟你说吧。一般富室，储财都是金银杂备，到了皇家地步，肯定至少是黄金。以一辆马车载六百斤计，二十辆马车，至少就能载一万二千斤。”

“嗯……”小胖子细三角眼快速地转动着，肯定也在心里做着运算，“这个世界……啊不……这济朝一斤是相当于几两？”

“十两。”

“那就是说，他们带走了至少十二万两黄金。”

“对。”

“十二万两黄金能换多少两白银？”

“官定的是一两黄金十两银。”

“那就是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对。”

“这……很多吗？”小胖子不屑道。

只见陈实庵乜斜着眼睛瞧着他，仿佛这一刻，他眼中看到的终于还是那个理所应当的傻儿子。

陈实庵叹了口气道：“你该不会是近几日，话本小说看太多了吧？里面的高手、大侠，随随便便吃顿饭便是几十几百的白花花雪银，你以为这在现实里也能当真？”

“嘿嘿。你怎么知道的？寒老夫子老逼我读经史，我还是觉得从你床头顺的那套《飞狐射雕传》好看。”小胖子挠挠头道，“难不成，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是个大数？”

陈实庵道：“这么说你应该更好懂。近几年，我大济朝户部每年的财赋收入，大概稳定在四百万两左右，堪堪敷用。你应该知道，一个国家，最费钱的事就是打仗。四年前，西北的宁灵军镇叛乱，朝廷征召了三大边境军镇和四大行省的兵力，从三月酣战到九月，军费浩繁，打得国用大匮，户部连年亏空。你猜花了多少银子？”

“多少？”

“二百多万两。”

“这么算，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比全国一年财赋的四分之一还多。”

“或者说，这些钱，足够养起一支为数不少、装备精良的军队，抑或是挑起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

“哟西！厉害了！”

“这还只是假设，财物全部都是黄金。假如里头相当一部分是占重小、价值高的宝物，像东珠、玛瑙、古玉、珍玩之类，估价只会大大地往上翻。”

“手握那么一大笔巨款，他们想干什么呢？”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哪怕是我，小小一介知府，事情涉及到史无记载的前朝，空口无凭也不敢轻言妄动，只能静观其变。”陈实庵道，“你还是少琢磨一点这些无能为力之事吧。有空多跟寒老先生学点本事！”

“说到这里，正好，我要向你告状。”

“怎么了？”

“寒老夫子他不教我武功！一味逼着我背之乎者也。”

“呵呵呵，我大济朝崇重文学，学写文章考科举，这是正途。你没来由地学武功干啥？”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正途，什么是歪途。只是在蚂蝗岭上，被人追杀，一路狼狈不堪，若不是有青姐，我险些小命不保。我可不想以后还要女孩来保护我！我要变得更强！”

陈实庵点点头，沉吟道：“寒老先生在我们家地位超然，他不愿意教你，我也没办法逼他。这样吧，我跟宁世勋打声招呼，让他教你些基本的拳脚，学好了，对付三两个人不成问题。”

“也行！”

兽炉里的沉香渐渐燃尽，只余下一丝幽细的余烟，轻柔地在房中舒卷。树梢上的鸟不知怎么都静了下来，凸显得溪流的声音格外清脆。不知今日，从不止息的溪水，又带走了多少树上飘下的落花。

“时辰已经不早，就不耽误你办公了。”小胖子站起身道，“今天跟你聊得不错。有一样小礼物我准备了很久，火候不到，也不好贸然送给你。今天就给了你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绣囊，扔到陈实庵面前的矮几上。

陈实庵打开绣囊，掏出里面的东西反复观瞧，半天一头雾水。

“东西不贵重，就是材料不好弄，我可是和宁世勋搜罗了几日，才寻到这么几截尺寸合适的羊盲肠……你省点劲儿用，别三两下就弄破喽……一个可以洗洗多用几次……我用烈酒消过毒，用麦麸揉搓过，又用菜油泡过了，质量绝对不坑！哦，尺寸的问题，那天跟你一起入茅厕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一小眼，因为状况不一样，我也只能猜个大概，不知道临用时是不是真的合适。如果有差池，你尽管告诉我，我下次给你们调整！我叫阿包，包您满意！”小胖子一边碎碎叨叨，一边摇晃着胖大的身躯，像头大企鹅似的向门外挪去。

陈实庵心中一动，猛地醒悟到手上这几截薄薄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不由老脸一红，把东西塞回绣囊，往儿子的背影扔去，呵斥道：“你这孽障，滚！”

小胖子早已走远，只有嘻嘻哈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其实你不用也没关系，我真不介意多个争家产的！——干巴（吧）爹！”

书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陈实庵批了几笔公文，不意斜睨又扫到地上那突兀躺着的绣囊，盯视良久，嘴上蓦地绽出一轮浅笑：

“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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