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花灯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大家幸苦了。”慕澄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朝众人俯身行礼。

江筱笙连忙拉起了他，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客气。”

慕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看向楚云一行人，笑着点头：“今夜城里会有一场盛会，若是无事，你们也可以参加。”

楚云伸了伸懒腰，饶有趣味地问道：“噢？是一场什么样的盛会。”

“这是城内的习俗，每到十五晚上，城内都会举办庙会。”慕澄温声解释道，手中的折扇被再度打开：“这天也快黑了，庙会也快开始了。”

听到答复的楚云将目光投向了一言不发静静坐在一旁的段卫之，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

面对楚云的提议，段卫之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

楚云勾起了嘴角，快步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作出了邀约：“怎么样，还要牵着吗？嗯？”

段卫之抬起头，对上楚云那双有着狐狸般狡黠地双眼，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你跑不了的。”

楚云轻笑一声，翻着白眼地耸了耸肩：“是、是。我不会跑的。”

夜幕悄然降临，张灯结彩的街道陆陆续续涌出了人群，原本人群稀疏的街道一下子变得人山人海起来。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人们载歌载舞，喜庆洋洋。

楚云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段卫之，发现他的目光紧紧停留在一处，久久没有放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售卖花灯的摊贩。

“那边的花灯好像很不错呢，我们去放一个怎么样？”

听到身边人轻佻的言语，段卫之猛然回过了头，对上了楚云带着笑意的眼睛。

“去哪里放好呢？城里的湖怎么样？”楚云没有在意段卫之盯着他的视线，依然自顾自地说道：“不过那里很多人呢，那就城外的河流怎么样？”

“谢谢。”段卫之垂下了眼眸，用细微的声音道谢。

楚云挑了挑眉，面带困惑地歪了歪头：“谢谢？明明是我想放花灯，你道谢做什么？”

段卫之默不作声，嘴角擒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真棒啊，第一次见到你的笑容呢。”楚云察觉到他脸上的笑意，眼神逐渐温柔起来。

他弯了弯唇眼带笑意，缓缓抬起了指尖“来，再多笑一笑嘛，多笑笑我就什么都可以给你噢。”

他的指尖抵在段卫之的下颌处，轻声地低语宛如情人间亲密的话语，像猫爪一般，撩拨着人的心弦。

段卫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刻也不愿移开。就在楚云以为不会听到回应的时候，他轻声地应允：“好。”

“好了，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我去买花灯。”楚云脸上的笑意更甚，灵巧地摆脱了段卫之抓住自己的手腕，转过身回头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朝摊贩处走去。

不一会儿，楚云带着一盏花灯朝段卫之走来。

灯光下照亮的容颜模糊了脸上锋利的棱角，显得柔和起来，他嘴角擒着浅浅的笑意，眼眉间浮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柔情，眼里映刻着白衣胜雪的身影，仿佛茫茫人海中除了那身影谁也不能再入他的眼。

他缓缓走到段卫之面前，然后朝眼中的身影伸出了手。

“来，把手给我，跟我走。”

仿佛是被节日的气氛感染，此刻楚云眼中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认真，带着邪魅的笑意再度低语。

“你不是很想放花灯吗？还在犹豫什么？”

段卫之看着眼前的楚云，喉结动了动，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垂下了眼眸。

“怎么了？”

他的耳畔传来楚云轻柔的低语，他猛然抬起双眸，疑迟道：“你想起来了？”

“谁知道呢。”他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被灯光照亮的眼眸流露出蛊惑人心的光彩，伸出的手还悬在空中：“我想这么做了，不行吗？”

段卫之沉默了一会，最终，他伸出手，与楚云伸出的手两手相交：“我明白了。”

“怎么办啊，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楚云戏弄一般轻佻的话语轻声响起，他盯着两只手重合的地方，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总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段卫之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即使话语轻佻，但像狐狸般蛊惑人心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认真。随后，他听到那个人轻柔的低语。

“你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呢，真是让我好期待啊。每一天，都在期待。”

楚云紧握着他的手，笑意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看着一眼不发的段卫之，再度柔声地开口：“走吧，去湖边放花灯，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段卫之呆呆的，任由楚云握着他的手，带他走过这繁华的街道，来到了城里的湖边。

岸上的人儿成双成对，四周的情侣相依相伴，偶然间还能听到女子娇羞的惊呼，湖面上早已被花灯所点缀，烛光映照着四周，倒映在湖面上，显得温馨而又美好。

楚云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呆然而立的段卫之，像是不愿破坏氛围一般，他脱口而出的话语里满是柔情：“好了，这个给你，去放花灯吧。”

段卫之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他木然地接过了花灯，朝湖边走去。

他突然在途中回过头，看到的依旧是楚云满眼笑意地注视着他。

他转过头，继续朝湖边走去。

途中，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花灯，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步伐缓慢地走到岸边，蹲了下来，对着花灯许下了自己心中的愿望。而后，他伸出手，将花灯放在湖面上，轻轻一推。

花灯借着力，在湖面上朝远处飘荡，寄托着愿望的花灯，在朝自己将要前往彼岸的方向，努力的飘荡着。

“谢谢。”看着身前多出来的阴影，段卫之再度道谢：“你从来不会想放花灯的。”

像是冰山被悄然融化，他的声音里的淡漠比往日少了几分。

“能让我见到你的笑容是非常值得的呢。”

身后的人儿传来十分愉悦的话语，段卫之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人背着光，眼眉弯弯直直地注视着他，眼中除了他，别无他物。

段卫之瞳孔不由微微放大，慌忙别过头去：“每年我都会放一次花灯...”

他细微的声音宛如飘荡在空中的轻烟一般，虚无缥缈，仿佛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消失不见。

楚云默不作声，嘴角保持着浅浅的笑意，静静地等候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阿娘说，如果对着花灯许愿，一年只许一次愿望，一个愿望连续许下四次，那它就会实现，而今年，是最后一年。”

楚云轻声一笑，在段卫之的身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段卫之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再次开口。他出神的望着自己刚才亲手放的花灯，脑海里不知道在回想着什么。

楚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那盏寄托着段卫之愿望的花灯，不由小声地呢喃着：“愿望吗，如果真能实现就好了。”

说完，他像是对刚才的喃呢觉得荒谬一般，脸上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段卫之出神地望着，并没有听见楚云小声的呢喃。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无言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月亮已经爬到了夜空的正上方，段卫之终于站起了身，他回过身，像来的时候一样，拉住了楚云的手，漠然道：“走。”

两人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街道，此时夜已深，原本欢声笑语早已散去，只留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在夜空下显得格外寂静。

两人依旧相顾无言，执手往前走去。

突然，一道身影从暗处掠过，只留下细微的声响。

楚云猛然抬起一直垂下的眼眸，望着幕府的方向，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楚云兴奋地挑起嘴角，顾不得身旁的人，一把甩脱段卫之的手，朝刚才声响发出的方向奔去，对身后的人抛下了一句：“你先自己回幕府。”

被抛下的段卫之并没有立刻追上去，他反常的静静地注视着黑色的背影。

他们的距离被一点一点迅速拉开，转眼间变得遥不可及。

“你一直以来都这样，”在楚云听不到的身后，段卫之缓缓地阖上了眼眸，一滴晶莹的泪滑过脸庞：“三年前也好，三年后也罢。每当我觉得与你的距离更近一步的时候...总被你一把推开。”

他顿了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望向那个人离去的方向，可那里早已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无力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届时，寂静的夜，吹来一阵冷风，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也许是因为寒冷，他张了张口，喃呢声中竟透露着些许颤抖。

“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啊...”

破碎的心意，托付给了奔涌的风，随风飘荡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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