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瑟缩了一下,扁了扁嘴,抱着灯笼挪到了郭皋怀里:“娘亲不喜欢我了,就算女儿一开始冲上去打人是错了,可已经动手了,难道我停下来,那些小郎君就会和和善善的放了我?”
她仰头看着郭皋,眼睛里还泪光闪闪的:“爹爹,你没看到那些坏孩子,人家还没得罪他们呢,他们就那样的坏,欺负人的时候,将人像皮球一样踢。女儿一时义愤,冲了上去,如果不拼命反抗,您今晚上说不定都见不到女儿了。”
郭皋一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加之着实心疼郭碧玉,便对费氏道:“行啦。孩子不过是一时好心——”
费氏只得叹了口气,道:“那些小郎君们,不是后来都停下手互相见了面么?你不认识?”
郭碧玉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我一个都不认识。”
事实上她每个都认识。
小胖子就是宜威将军家的熊二,瘦猴是祁谨严,他们俩是安子鹤的死党。
上辈子安子鹤总说熊二生性纯良,纯良个屁,听说他成婚以后,每个月都有死掉的婢女往外抬,祁谨严就更不用说了,一肚子的坏水。
其他的那几个,有淮南刺史的幼子林茂昌,是寄住在他外公杜家的,现在还好,长大了以后又一个无法无天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还有京兆王长史家的公子王增轩、忠信伯的小孙子严煜麟……
还有个年纪最小的,可下手却也又黑又准,打了她好几下,她现在才想起来,那是勇武侯府的嫡长子,施子坤。
没想到他这时候就已经和安子鹤厮混在一起了,这么说来,上辈子勇武侯府的东西报了失窃,再让她上套,当真容易极了。
当然这里面化成灰她都认识的,就是安子鹤。
她思及往事,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副茫然的神色,费氏只当她真的不知道,便道:“齐叟说,他们只怕是非富即贵的公侯子弟,还有个是什么将军家的孩子。你既然不认识他们,自然就不是先前结仇了,你又不认识那个被欺负的孩子,你干嘛为了他去打人?”
这才是费氏最不解的。
“我我我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郭碧玉结巴起来。
齐叟替她解围道:“大娘子倒有些我辈的侠气,让我想起郎君当年从江南到甘州那条道上的义勇之举了。”
郭皋当年千里迢迢前往甘州开设郭集,路上是遇到过真劫匪,也遇到过假山贼。
那一代的山贼,原本是旁边遭了灾过不下去了,男人们才去弄几个买路钱。
有齐叟他们护着,没讨着好,反而吃了大亏,还是郭皋问清了缘由,心中怜悯他们,更知道山上还有一窝子老弱妇孺,不愿意赶尽杀绝,这也倒罢了,最后还赠了一大笔资费,让他们去郭集安家落户。
郭碧玉感谢齐叟,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是我爹爹的女儿,自然也是一样的。”她心里却道:那是我恩人,我当然要救了。如果是旁人,别说被抢个白兔灯笼,就是金兔灯笼我也不管。
虽然如此,费氏却是不信的。
她探究地道:“听说,那孩子相貌很好……”
“哪有!”郭碧玉差点跳起来。
她心道:我又不是因为他长得好才救他的!因为我要报上辈子的恩啊!虽然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可如果让娘亲误会我可就糟了!
想到此处,郭碧玉老脸一红,辩解道,“没、没有啦,很、很一般的!”
“比你长得都好,还叫一般?”
“娘、娘亲,别、别听他们胡说,真、真的不、不怎么样……”
“淡定,一定要淡定,郭碧玉你太紧张了。”她在内心如是反复告诫着自己,才恢复了颇为道貌岸然的模样,道:“呵呵呵,娘亲,还有外人在呢!女儿怎么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呐?再说了,女儿如果真的有什么企图,也不会都不打听那孩子姓甚名谁啊!”
郭皋皱眉道:“你想的太多了,碧玉才多大?”
费氏也觉得她可能想多了,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这么一闹腾,都大半夜了。”
等郭碧玉和齐叟都走了,费氏才忧心忡忡的道:“咱们是不是太宠着碧玉了。”
“我就说你太惯着她了,连二弟特意请的夫子来教课,你都允了她不去听!”
“郭大郎,你还有脸说我!”费氏气呼呼的道,“是哪个碧玉往身上一滚,就答应她以后给她聚时珍上京分号的账目看的!”
郭皋气势弱了下来,道:“我能怎么办?”
因为他只允许郭碧玉看家里的账目,跟费氏学管家,所以郭碧玉过年期间这连续半个月,只要一看到郭皋,就是小脸冷飕飕的,甚至连话都不肯跟他说一句!
这可把郭皋憋坏了!
原先在江南,看不见宝贝女儿也就算了,现在宝贝女儿就在身边,可整天都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他这颗脆弱的老父心,简直碎成了渣渣!
再看费氏,只要郭碧玉下午来学看账、打算盘,便是甜丝丝的娘亲长、娘亲短,玉雪般的小脸蛋常常贴着费氏的脸,他看了扎心啊!
最后反倒是郭皋先扛不住了,跑到玉锦阁在郭碧玉面前晃来晃去,涎着脸道:“囡囡啊,为什么都不理爹爹啊?”
郭碧玉瞟了他一眼,耷拉着脸,极为端庄的施了个礼,道:“父亲来啦,父亲请坐。青燕,给父亲上茶。”
郭皋整个人更加的不好了!
郭碧玉斯斯文文的在那儿端坐,又轻声细语的道:“父亲来女儿这里,有什么吩咐?”
对付郭皋,可真的是太容易了。
郭碧玉虽然觉得这样对待喊她“囡囡”的爹爹太残忍了,可是为了避免上辈子那种惨剧,也只能那样了。
郭皋道:“囡囡,你这样子,爹爹不太习惯。”
郭碧玉垂着眼睛道:“父亲不就喜欢这样的女儿家吗?像二妹妹那样的多好!女儿深感不及,最近一直苦读女训。”她嫌弃的皱皱眉头,“父亲说的对,女儿家学那些铜臭厌人的东西,当真是自、甘、下、贱。”
郭皋心中喊了一百句“冤枉”,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早就被费氏掐死一万遍了!
不过因为郭碧玉这样,他也算是弄明白为什么郭碧玉对他是那个态度。
郭碧玉是他和费氏婚后好多年才得的,原先在江南就宠到了天上,而今这样,却也怪不得碧玉,于是郭皋很痛快的投降了,郭碧玉顿时转嗔做喜,笑眯眯的跑到他身边,“啪叽”一下,亲了他一口。
郭皋这才眼含热泪、满心熨贴。
而今被费氏捅破,他结结巴巴的道:“就准你讨好女儿,不准我讨好囡囡吗?”
费氏“嗤”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郭皋又凑了过去,道:“我这不是看囡囡跟你学家里的账目学的极快吗……这样的天分,浪费了也可惜。”
“这算是什么人上人的好天分吗?”费氏卸了钗环,踢了鞋子上床道。
“咱们家这点产业,以后都是囡囡和良玉的。”郭皋吹熄了灯笼,低声道,“良玉——你也知道,是个男孩子,如果有半点可能,我想让他做个读书人,如果碧玉有你一半儿的手段,能像我帮着二弟那样,帮着良玉……”
“你想得美!”黑暗中费氏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同意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让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碧玉给那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做牛做马!”
说到这儿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郭大郎,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怎么总是歪缠啊……”郭皋道,“良玉从小是你带大的,我打死也不会把她接到上京来的,以后再往你名下一记,谁敢说那不是你的儿子?如果良玉出息了,碧玉以后也有个娘家弟弟做靠山,出嫁了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提起出嫁,费氏又唉声叹气起来:“你听最近长公主的事儿了吗?说是骄纵的很,养了个面首,为了这个面首还和驸马闹和离,弄得满城风雨的。”
郭皋心不在焉的解着费氏的衣带,被费氏拍掉爪子好几次,还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唉,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郭皋道,“那可是宫里的人上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夫人……你松松手……”
“我在跟你说碧玉的事儿呢,别闹。”
“碧玉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碧玉挺好的。”郭皋终于达到了目的,喘息着道,“胆子大,又有手段,准保吃不了亏。”
说是这么说,可第二天郭碧玉便被郭皋和费氏又叫到了栖云居。
费氏绷着脸,可到底没绷住,笑着对郭皋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昨晚还挺硬气,怎么郭大人一找你,你就软下来了?”
郭皋苦恼道:“我这不也没想到碧玉这孩子一把得罪了这么多人吗?”
他看着郭碧玉进来了,沉着脸道:“你知道昨晚你都打的是谁?都找到你二叔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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