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飞雪

天气转寒，开始飘起飞雪。柳城位于元洲南端，冬季来的晚，存留时间也短。不比元洲北部各地，柳城寒冷时段前后持续仅一个月左右。而元北地区冬季气温更低，漫天冰雪长留四月之久。当元北的冰雪开始消融，冬季彻底度过，元南早已是烈日当空。

越頔将手中的斧头劈在木桩上，腾出手擦拭着额头的汗。虽此时正飘着雪，但劈柴的劳作不自觉的令身体发热。转过身坐在厨房门前的台阶上休息，看向依旧挥着斧头，劈着柴的费忌。不知从何时开始，砍柴的差事就彻底成为他们两人的工作。每天从军营回来，吃过晚饭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这厨院劈柴。

一片雪花落于越頔的鼻尖，迅速消融为水滴，虽细微，却也湿润。越頔记起阿娘说过，生活在楚国，当见到第一片雪花舞落，便是年关，茔节随后便到。茔节一过，一年也就结束。

茔节原本应是团圆和睦的，但就在这年根下，元洲诸国间却再次发生纷争。

半月前，一份加急的诏书从王城传来。因为时间紧迫，这一次并未通过官员传递，而是以飞鸟直接传达。众人原以为这是一道惩罚的旨意，是楚王因少年殴打传令史的事而下的罚旨。但看过后，内容虽不是惩罚，但也让人心生担忧——楚国要出兵进击卫国！旨意中明确要求着，任命霍光华为副将，协助上将军统精兵五万即日进军，直奔卫国边城弗良。

越頔坐在台阶上思考良久后，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到木桩旁接着劈柴。挥砍斧子的同时询问道：“忌哥，我们楚国军力不比卫国。我知此次出兵是为援助燕国，但五万兵马真可轻易攻下弗良吗？”

费忌听到，暂时停下手中挥舞的斧子，叉着腰回应道：“攻，不只为胜。若可占下城池自然是极好，但出兵的意义在于给卫国施压，迫使他们协同后萧侵燕的兵马即使撤回。卫国若不撤回兵马，即使实力再强，也无法长期维持双向同时交战。”

两人探讨的内容是楚国出兵的原因，楚王传递来的诏书上写的很清楚。

燕莫王，左丘子玉刚刚承位，燕王庭百废待兴。就在这如此关键之时，王庭内部却突生祸乱，有一掌握军权的重臣意外身亡，他那些远在边境戍边的部下认为是燕莫王恶意杀害，为替其报仇率众叛投敌对的萧国。

萧国认定此乃天赐良机，急忙联合卫国共同进击燕国。未谋而先动，此乃军情大忌。况且季节正值隆冬，元洲最北的燕国早已是千里冰封。这对于常年生活在温暖南方的萧军来说，行军更是极其困难。但所有的问题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皆为浮云。燕国在边境主力守军叛敌的情况下，面对兵马多一倍不止的卫萧联军，被打的节节败退，燕北城池逐一被击破。

但就在战争开始前，燕莫王已然预料定是不敌萧卫联军，先行一步派遣说客来到楚国求援。最开始楚王庭内百官皆是反对出兵驰援，但此次前来的燕国使臣能言善辩，仅凭自己雄辩百臣，硬是以言语说动楚王同意出兵。

越頔来到柳城半年多，经历了两场战争，虽然未亲身踏入战场，但少年的心智却也因此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忌哥，我一直想不懂，当战争发生那刻，不论是在上的将军还是低微的士卒，他们内心都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如果是我，当接触战争的瞬间，我想内心绝对会被恐惧占满！”

“我感觉我也是，感觉害怕是正常的吗？”

“当然正常，内心不再懂得恐惧，那就不算是人了！”

两个少年陷入了沉默，手中的斧子不曾停下。粗壮的树干被一个个劈开，散着堆放在一旁。

曾短暂停止的雪，再次飘落，只是每片都比刚才大不少，鹅毛一般。越頔再次开口道：“忌哥，我们什么时候会踏入战场？”

简单的思考，费忌回应着：“不好说，可能是五年后，也可能是十年后。甚至明天我们都可能握紧武器在战场上厮杀……”

……

今年为元新历92年，即旧历1092年。原本令百姓担忧的诸国纷争并未发生，战争只是在燕国境内蔓延。楚国虽出兵侵扰卫国，但也只算是威迫，最终也没有交战。卫国从大燕境内撤出，萧国在获取足够的成果后，也停止了进攻。此一役，燕国惨败，领土损失大半，仅剩两州半。

这一年相比以往混乱年份来说，已然算是平稳的年份。但对于某些有着特别经历的人来说，却是人生中难忘的一年。

越頔的经历包涵着悲伤，也包涵欣喜，甚至还带有奇异。他做梦都未预见到自己会加入军队，更不会想到能豢养一只凶狼。自从进入戮仇军已过多月，到如今他内心也没真正考虑清楚加入的原因，是因见到伯父的重伤，而心生怨恨，一怒之下的决定？还是见过仇姞人的凶残，心生保卫疆土的责任感？也有可能是为了充实锻炼自己，好为以后报复那些伤害母亲的凶徒？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只是因为简单的无聊，也因为身边伙伴的鼓动，所有都有可能！

按照圣人及尘大师的理念，从出生那刻起，人生的路线便存有多种，在不同的时间点会出现许多分支，究竟最终指向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个人的选择。及尘大师的这种观点被世人称为因果论，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曾经留下的“因”。

越頔如今选择加入戮仇军，已经改变他整个人生，至少往后的十年间，一切都还是幸福安稳的。但最大的考验却是在十年后到来，究竟人生的结局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因为每一步的抉择都会改变剩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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