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远航

靠着匕首撬动的力量，硬生生将肩胛骨掰回了原处。

此时越頔鼻息加重，虽是想快速返回战局，但痛楚却强迫他紧闭双眼。颤抖着缓慢拔出匕首，扎的不深未伤及主要穴脉，涌出的鲜血也不算多。

云嶂在旁瞧着，忍不住一同皱眉。当匕首拔出，急忙上前用布带缠住越頔的伤口，从腋下到肩膀来来回回缠了多圏。越頔活动了下手臂与肩膀，现在灵活多了，虽仍有痛感，但至少继续战斗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情况不允许再拖延，数量众多的增员已奔到近处山岗，眨眼间便到。

越頔瞧着，回身望向大船，那艘新推动的船刚刚入水过半。霍云风也才爬上桅杆，距离彻底完成还需好久。短暂的思考，用古言高声大喊：“快撤到船边，大家去推船！”

争斗中的齿熊族长听到，也立即用仇姞语再喊一遍。齿熊氏的战士纷纷迅速回身向大船奔跑，留下不多的人边战边退，阻挡敌人的脚步。

推船的人数增多，大船入海速度明显加快，随着船身一阵剧烈摇晃，终于是浮于海面。在桅杆顶的霍云风，所有注意都放在安置船帆上。船身剧烈晃动，在高处更为明显，霍云风整个身体骤然失衡，硬是被甩飞，噗通一声跌进海中。还未安装好的船帆失去控制，也飘飘摇摇的落下。

同时，增员的敌军彻底加入了战斗。战况瞬间反转，整个增员部队人数众多，浩浩荡荡，仅在前方的小部分人加入战局，已然是无法抗衡。若后方的敌人也都杀过来，成合围之势，结局只会是凄惨无比。

越頔重新投入战斗，死死守在大船前。自后半夜开始，一路战斗仅靠单手，如今可以再双持剑，一种安稳与舒适于心底重现。

敌人一个接一个的攻来，毫无意外两回合内被击杀。但即使如此，对方人数太多，一波又一波袭来，永无止境。甚至隐约间还瞧见山岗之上，仍有源源不断奔袭的援军。

这时身后传来落韩的喊声：“快登船！”

刚刚大船入水，虽船帆未安，但也不影响人们登船。方才推船的老弱妇孺分为两批各自上了船，此时海岸上仅留下不多的齿熊战士继续守备战斗。

“云嶂上船，他们不会弄，先行出一艘！”越頔于慌乱中对身旁云嶂说道。

听过，云嶂立即奔向了第一艘船。仇姞人对于这种远航的大船完全不懂，云嶂等人若不去操控，船也只是无用的摆设而已。

霍云风已从水中爬上第二艘船，为了节省时间，在他掉海后，一名戮仇军将士立即补位，爬上桅杆继续装帆。此时他正扶着桅杆，抬头高喊指挥着安装。

远处山岗不再有人越下，仇姞的援军已经完全占满海滩。越頔同齿熊战士站入浅滩的水中，成半圆形的防线守备在船前。但敌人数是在太多，已有人从两侧越过，直接向大船而去。

云嶂操控着第一艘船，见状，斩断了固定船身用的粗绳，急忙又命几名戮仇将士，根据风向调整桅杆，翻转了船帆。将船舵转好后，船帆因海风迅速膨满。船身先是缓慢调转方向，待船首回正，大船成功向海岸反向驶离。

第二艘船也在同时安装好了帆，因方向与风正对，船帆迅速大张，船身立即移动。因有粗绳固定，仅行出不远便停止。粗绳一段系在船首，一段绕在海滩上的木桩，因巨力拉杂，此刻崩的笔直。

越頔依旧处于奋力争斗中，身旁的齿熊氏族战士接连不断被击杀倒地。敌群围的越来越紧，逼迫越来越重。唯一能算的上较轻松的是，兮夺伴在身旁，只一声嚎叫就可吓得普通虎狼野兽不敢上前，因此也不需担心突然会有野兽扑来。

第一艘船已是安全，正逐渐驶离。而第二艘船却正在被包围，海岸上的敌众已从水中游了过来，不少人开始沿船板向上攀爬，海滩之上还有人不断向此投射石片。船上的战士只得以石弩发射石片反击。眼看情况危急，若是让敌人登上，虽也有齿熊战士在，但大多人都是没有反击能力女性与孩童，只怕无人可逃离。

“越頔，快登船！”霍云风冲着海滩上的人高喊，身旁的落韩也是神色紧张的担忧着。

突然一巨斧横在霍云风脖子前，且腰后也有一柄石头匕首抵着。落韩自然也是看到，急忙转身看去，同时用仇姞语质问。就在霍云风还未反应过来时，手脚已被几名齿熊壮汉合力控制，任其无用挣扎。

船上的几名皇族的戮仇将士都被人架住。而在人群后就是齿熊氏族的族长，落韩的亲哥哥。

落韩急忙跑过去质问，得到的答复竟然是一个耳光。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开始移动。原本固定船身的粗绳已被斩断，这艘船正逐渐航离海滩。

落韩情绪激动再次发言，争论之后，依旧又是一耳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无任何办法，看来越頔与其他人被抛弃了。他快步跑到船边眺望，攀附在船板上的敌人不断被击落，在水中游来的人自然是跟不上，也开始反身归去。这一整艘船看来是没有危险了，但岸上的人却陷入了危机。四面八方的敌人逐渐合围，将越頔等人团团围住。人数实在是太多，随着船远离，瞧得密密麻麻。

霍云风不断拼命挣扎，但仇姞人本就天生力大，况且还被多人合着控制，丝毫没有挣脱的可能。现在只能无用的以咒骂回击，因为脑中以幻想出越頔的结局会如何。

沙滩之上的越頔也看到了船的离去，他想快速奔向海中追赶确是不能，因为在他身前的是无穷无尽的人海。大海与人海中间的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间却隔着一条深深的沟壑，沟壑的名称叫“人心”。

越頔手中的剑不停舞动，刹那间心中突升一丝不解，只是一闪而过。不解的是，他是皇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抛弃众多的本族人？

双剑不断砍在人身与石器之上，甚至能感觉到剑身因过度消耗而生出裂纹。正如越頔受伤的右肩，肌肉再次不断微颤，疼痛感也不断升起。直至一个不注意，胸膛被一脚踢中，直接后仰摔倒在地。虽说应不会带来大的伤害，但一种特殊的痛感袭来，还是右肩。比以往都要疼，疼的人无法呼吸。

见越頔倒地，四周的敌人可不会浪费这次机会，都是高高举起武器走进补击。兮夺在这危机时刻，从远方高高跃下，落在主人身旁，靠后身扫飞围来的敌人。

越頔还未起身，兮夺死命于周围保护着，用嘴撕咬、用爪扫击、用巨大的身躯冲撞，不断反击周围的敌众。即使身躯不断被武器砸中，依旧奋力。

疼痛不曾停止，反而越来越重。当加剧至极点之时，心脏好似突然骤停，只有片刻。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出现了，即使知道肩膀有伤，却没有任何痛感，哪怕一丝异样也无。缓慢地站起身，越頔茫然转身瞧向四周，一切都很清晰：敌人狰狞的嘴脸、兮夺奔腾的身躯，甚至远去大船下翻滚的海浪。

紧了紧握剑的手，快速跑向兮夺，高高跃起骑坐在上。

周围的敌人竟纷纷的停下了手，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从没见过一个瞳黑而睛赤的皇族人，颜色正好与他们仇姞相反。而且那双眼睛充满着诡异与恐怖，黑的幽暗、红的血腥。

短暂的停顿，越頔环顾一圈，再没见到其他齿熊氏族的战士了，整个海滩就剩他和兮夺与这数不清的敌众继续战斗……

今日的海风最适合远航，此时距离海滩已经很远了。落韩依旧靠在船尾向后望着，有些不大能看清，只见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具体在做什么，战斗是否结束，完全分辨不出。霍云风跪坐在甲板上，不再用力抵抗，任由他人劫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或许已经接受了这结局。

“对……不起！”落韩用不熟悉的皇族语道歉，随后再用古言说话，即使知道霍云风根本就听不懂，他说：“越頔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是我害了他，抱歉。放心，我绝对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安全回家！”

继续航行，云嶂操控着的第一艘船就在前方不断打转，明显是为了减缓速度，等待第二艘船，汇合后再一同行进。落韩瞧见，心中免不了再添忧愁，他不知道族长接下来会如何处理这几名皇族人。若是违反曾经的约定，要杀害他们，恐怕自己也是无权干涉。

“卡不理他其……”船上一名齿熊氏族的孩子手指着海里说道。

孩子的话翻译过来便是——有怪物！

落韩听到立马向指示的海里看去，那不是怪物，是兮夺，正刨着水追赶着船。它身上肮脏的毛发经过海水的洗涤，重现本来的雪白，只是多出许多斑秃，而在那斑秃之下便是条条伤痕。在兮夺的背上安稳的趴着一人，一动不动，腰后特有的双剑鞘证明，那就是越頔。

随着兮夺的游动，身后的海水飘出丝丝红流，散出不远，便被海水彻底稀释，那正是人身体流出的鲜血。

背上的越頔似乎也感应到什么，缓慢且费力的仰起头，双眼慢慢睁开，即使用上最大的力气眼皮也才睁开一半。

那双眼睛的颜色是正常的黑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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