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忆的少年

一个少年凭空出，落在铺着石板的大街上，年纪在八九岁间，黑色短发、褐色大眼，眉毛细长，长得像美少女一般。

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与浅蓝色牛仔裤，脚着球鞋，与街道上其他行人的穿着风格大相径庭。这个国家的衣裳都是无省或者少省风格，但是身着短打，长袍，儒杉的人们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异常。

无论是他凭空而现，或者奇装异服。

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倍感疑惑，自己是失忆了吗？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条大街上的，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儿，与匆匆忙忙的人群格格不入。

仿佛是经过漫长的梦，陌生的自己来到了陌生的世界。以往的记忆像隔着一个纸糊的窗般看不清，摸了下身上的口袋一无所有。

“啾！”

一声鸟鸣从少年的头顶上传来，他困惑的把头一歪，确实地感知到自己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抓住。于是双手齐上，把小鸟抱下。

他合捧的双手张开，半个巴掌大的小鸟在上面蹦跳，它歪着小脑袋，墨黑的小眼睛与少年对视：“啾啾？”

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小伙伴，少年不记得养过宠物，自然不知道它叫什么，唯有起个新名字。它一身青蓝色的明艳羽毛，少年灵感忽来：“叫你青穹怎么样？”

“啾！”小鸟发出嘹亮的回应。

少年当它同意了，把它放回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开始努力回想，搞清现状。

少年想起自己名为楼有知，九岁，有一个师兄。他们从小开始就只有两人相依为命，住在云海深处中的一座小山上。

山叫云海山，楼叫听风阁。他稍微懂事时有问过他们的师傅在哪里，师兄回答：“我们以天地，人史，万物为师。”

当时的自己虽然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觉得很厉害。

事实上就是看书自学，师兄算他半个师傅。

为什么不问父母长辈在哪里？如果有这样人的存在，他们就不会独自居住在山里。

回想起来值得怀疑的地方不是很多么？山上的大屋是什么人建起来的？仓库的粮食，衣服，书房的藏书之类，谁准备的？婴儿的自己以及只有几岁的师兄怎么在那种地方存活下来？

楼有知一直什么都没想地接受了那样的设定——毕竟只是幼童，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存在了的东西就是常识。对常识进行反思的是哲学家的工作，而非幼童的任务。

等等！有师兄没有师傅，不也是一个巨大的槽点么？以天地为师什么的，师兄这么骚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我家师兄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外星人？穿越者？不老不死？

楼有知思考一顿，反思正在吐槽的自己——如果现在自己真的只有八九岁，脑中存在的知识量明显不对。多了很多知识与经验，云海山上九岁的自己绝对不知道‘反思正在反思的自己’这种概念。

他双手掌心向上，摊开在自己脸前，指甲剪的很干净，练剑的手茧还在。低头俯视短小的腿，抬头仰视身边玩来的人群，周边建筑。确实是自己的身体，八九岁左右，只记得九岁之前的经历……

首先排除掉原地等待大人来接自己的选项，自己不是普通的迷路少年。

少年开始顺着人流走动，准备把这个城市走上一圈，收集信息。经验告诉他不要引人注目，不要让其他人察觉自己失忆迷路的状态。

走了一个下午，少年大概清楚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身上也多了一些财产——从某个有钱人身上借来的一些铜板，真正九岁的楼有知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

努力打工，一边存钱生活，一边打探消息调查自己身上的谜团，才符合九岁时自己的三观。

人长大了果然会对现实妥协，借口自己还是个弱小的小孩很难找到工作，主张富人失去几个铜板拯救一个孩子是有正向价值的，据此为自己进行偷窃的行为辩解。并且认为这样活着其实也不错，太肮脏了。

楼有知找了家便宜干净的路边卖粉小摊，美滋滋的要了一大碗牛腩粉。

雪白的河粉，香软入味的牛腩，还有漂浮在清汤上翠绿的葱花，让人胃口大开。少年抓起筷子，愉悦的夹起河粉往嘴里送，很多时候人的快乐就这么简单，满足一下身体的欲望，如此而已。

这时，一直安静蹲在他头顶的青鸟躁动起来，拍着翅膀落在大碗隔壁，用力向少年叫唤，宣示自己的存在：“啾啾！啾啾！！”

“想吃这个？”少年夹了一小块牛腩放在桌面上，小鸟欢快的啄食着。少年借此机会观察自己的宠物，浅青色的背部，白色肚子，短短的小尾巴是稍深的青蓝色，黑色的瞳孔。

一言括之，普通，不值钱。算了，好歹是唯一的伙伴。少年再夹了块牛腩与一些粉分给小鸟，一人一鸟吃了顿饱足愉快的午餐。

吃完午饭，少年继续游荡在大街上，一方面他无处可去，另一方面他收集情报时有在意的地方——先来整理收集到的信息。

这时距离自己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111年，如果是穿越，自己是穿越到一百年多后；如果是失忆，那么就是忘掉了一百多年的记忆。前者解释不了自己多出的经验；后者加些设定倒是能说得通，例如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身体一直没长大之类。这个问题现在能得到信息太少，先放一边。

再来看看这个城市的信息，可能要在此地停留不短的时日，关系到生存吃饭问题，暂时来说比“我是谁”这个问题重要。

这个城市叫九重城，是九重家族所建立的城，同时也是南周国的首都——换而言之，这里是九重家族建立的南周国的首都。

穹空地理志有简略介绍：位于北半球洛琴洋的上空，是东半球的独立浮岛之一，面积约20万平方千米，960万人口，是个相当繁荣昌盛的国度。

以上是110年前的数据，现在的南周国人口已经突破8000万。得益于一百年前九重家出现的一位文武双全的超级天才，在自身学有所成后进行强力改革，运用自己的学术理论改变了整个国家。据说那人现在是儒门学海的高管。

九重城是个繁荣稳定治安良好的城市，人民安居乐业。所谓仓禀实而知礼仪，大伙都开始讲究仁义道德，官方控制力度强大，对大多数弱小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友好的环境。少年倒并不担心自己活不下去，但善意的环境总比充满恶意的环境好，没什么人是天生的受虐狂。

首都近来最热门的消息与儒门有关，官方告示这个星期会有一位儒门大学者到首都讲学。这消息对于汇聚在这个城市的学子来说不是小事，对普通人们来说同样是一个津津乐谈的话题。

南周国以儒家理论治国，崇儒，尊儒，大学者就是偶像。人不热爱学习，不代表他们不热爱追星。

例如九重家的那个改革家九重在渊，看不懂他的学术理论，不妨碍人们把他当偶像，南周国上下都是他的粉丝。楼有知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时，看到很多店家门外挂着他俊美的画像海报，出售与之相关的各种面具，纸扇，书籍等商品。

少年还遇到这么件趣事，大概是某粉丝预定了男神的等身抱枕，却被老板告知数日前学海外务部发出通告，以侵犯肖像权的理由，禁止各地出售印有九重令主画像的抱枕，所有现货都被买走销毁。粉丝在店铺门口嚎啕大哭，后悔没早点预定购买。

少年乐不可支，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楼有知咀嚼着民间的各种小道消息，其实也只是八卦，不知来源的各种小道消息总带有戳中人好奇心的地方，欲罢而不腻。

少年惊觉自己竟然沉迷于其中，习惯性反思：要集中精神想正经事。如果自己易于分心，下意识提醒自己集中精神也是一个治疗方法。

在这样治安良好的社会，求助于官方或者是个好方法。问题是少年的老家在泛古大陆最南端的某山脉中，而地上大陆上没有人居住是个常识。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与修仙者都居住在海洋上空的浮岛之上，或是有数条山脉的昆仑大陆，或是穹空界面积最大，拥有最多聚居人口的瀛洲大陆，都仿佛是自古至今就漂浮在高空之上，人类有史以来就一直居住在这里。

地上唯一的大陆被称之为泛古大陆，有时也叫旧大陆。大陆纵宽从北极点延伸到南极点，横宽从东经65°顺时针延续到西经90°。古老种类繁多的巨大植物与巨兽支配着同样巨大的大陆，但它们不是阻挡住人类欲望的主要因素。

极高的氧气含量与稀薄的灵气，使得人类在此地难以生存，金丹修士在旧大陆被巨型昆虫一口吃掉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自己为啥住在那种地方，怎样来到这里的？他如果知道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实话实说九成被当成撒谎精。

如果不能回家，求救官方就没什么意义。迷路、失忆大概率会被送往孤儿院，或者被收养。自己不至于需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活下去，社会资源还是留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少年不知不觉来到目的地，一条安静的小巷。

收集资料的时候，少年偶然听到两个人小声在说集合什么的，一眼扫过去，他们穿着破旧的短褐，挑着货物，指甲却很干净。

认真看，他们竟然隐藏了实力，这两个不起眼的青年有着练气期五六层的修为，修真者再落魄也不会沦为苦力。

少年开始仔细观察人群，还真发现一些人，在干一些有趣的事情。他们都是修炼者，实力从练气五六层到筑基初期不等，共同点是隐藏修为，假扮平民，在大街上或者监视某人，或者监视某些官方组织。有些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在首都溜了一圈后，根据这些人的活动范围与轨迹，推测他们的据点就在附近。

少年好奇他们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楼有知盲猜与某位来讲学的儒家大学者有关，近来最热门的就是他，猜错也没关系，都可以利用一下，少年盲目地自信着，似乎掌握一切。

突然他意识涣散开去，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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