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晚餐

晚上，苍羽怜为两人设宴，话虽如此也不过是大家随意围成一桌吃饭，坐得很随意，月雨山庄的人都有出席。大概是考虑九重在渊一行可能会在此地住上一小段时间，为大家介绍熟悉一下。

本来学海令主这种等级的客人，应该隆重的在白竹楼大厅正式招待，但是九重在渊不像正式访问，穿着随意，苍羽怜也似乎是更多地把对方当做师弟的朋友。

九重在渊拎着楼有知，把他放在苍羽怜隔壁的隔壁，自己则坐在他的一边。少年撇嘴，也没说什么，对自己时而被当小孩，时而被当大人的待遇十分习惯。

他本来就只有小孩子的记忆，很难有自己是大人的自觉，当然有必要的时候做小孩或者大人都无所谓。

菜大部分是苍羽怜亲手所做，包括九重在渊在银光号上点的那些。九重在渊逐样试过，苍羽怜的手艺算得上一流，味道相当不错。

坐在楼有知隔壁的师兄，体贴的拿了个小盘子给少年，让他喂宠物，青穹从头顶飞下，吃得非常欢快。少年怀疑它继续吃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球，可爱是很可爱……

九重在渊看着师兄周到的照顾，终于知道某人为何从来不做饭了，原来一直就是只懂张口吃饭的那个，他问道：

“所以以前一直是你在做菜？楼有知完全没有动手帮忙？”

“嗯，不过他还是会做菜的，手艺还行。”

苍羽怜点头笑道，他也不懂，美食家的自己怎么会养出一个不在乎吃吃喝喝的人，只要能吃饱啥都无所谓。

九重在渊叹了口气，所谓的手艺还行自己从来没体会过：

“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孩子要从小教导他热爱家务。楼有知，从明天起，我来教你煮饭，炒菜，煲汤，做一个热爱厨艺的人。”

“没空，我要好好学习。”楼有知头也不抬，做菜什么的是一辈子也不想做的了，除非会饿死，所以等饿死再算。

参加宴会的人不算多，就只是九重在渊介绍过的那几个人而已。

坐在苍羽怜另外一边的是雨桦，轮下去是管家夫妇，传递情报的6号，亡灵，九重天宇，然后就是九重在渊了。

7号在月山上的情报屋中，这个月轮到他在山上值班，不方便下来。而苍羽怜的义子，还在医舍照顾病人，大概是特意让长辈们先吃饭，是个好孩子。

除了九重在渊与苍羽怜偶然聊几句以外，大家都很安静的吃饭。

“有知，味道怎样？”苍羽怜问正在与酸甜排骨交战的少年。

楼有知放下啃得干净的骨头，想了想说：“我觉得，不太一样。”

苍羽怜一愣，手艺这东西要改变更难才对。虽然许久没下厨，他做菜的方法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至少自己吃起来，没感觉到有什么差异。既然师弟说不一样还可以改进，他虚心的询问：

“哪里不一样？”

“……可能是我不一样了。”少年给了个模糊的答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哪里不同。或者是吃饭的地方不一样了，人变多了；或者是记忆中师兄饭菜的味道过于遥远……

诶？是很遥远么？少年忽然觉得自己或者真的是120年后的楼有知，真正九岁的自己，那么肯定不会觉得师兄饭菜的味道是遥远的。

师兄有点无奈了，这种说法自己无从下手，应该无法把菜改得更适合师弟的口味了。

“苍羽怜从早上开始就准备这桌菜的材料了。”一直默默吃饭的雨桦忽然冒出这一句话。

楼有知嚼着苍羽怜帮他剥好的白灼虾，不知道该说什么，桌底下踢了一下隔壁的好友，埋头苦吃的九重在渊抬头瞟了一眼饭桌众人的表情。

大家都认认真真地低头吃饭，包括楼有知。

九重在渊误交损友，这桌饭菜明明就是特意为某人所做的，自己不知怎么回答就踢我，令主大人小气的踢了回去，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

“苍羽医师费心了，你到北辰楼做客，请让我会好好招待你。”

“令主客气了，到时一定。”苍羽怜回了同样的客套话。

少年反省了一下，在云海山一直是师兄煮饭洗衣服，自己偶然打扫抹桌洗碗还会有奖励，从来没说过谢谢。不过跟师兄说谢谢会不会太别扭？他瞅了苍羽怜一眼，他既是师兄又不是自己的师兄。

无论他们的气息如何相似，中年大叔跟自己记忆中的少年师兄还是重合不起来。

“谢谢师兄。”少年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要不等下我帮你洗碗？”

“不用。”苍羽怜忍俊不禁，想伸手摸师弟脑袋被避开。

楼有知嫌弃的躲开，嘴里还嚼着虾道：“你的手刚剥过虾！”

虽然某人剥的虾都是他吃掉的，但是还是不要！

少年吃了一会，想了一下又问：“需不需要我帮那个可能不在的人，对你说一声抱歉与感谢？”

九重在渊听了都想打人，什么叫可能不在了？虽然确实可能不在了，我们都特意避开这个问题，你好歹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出来。

你自己不觉得难受，我都要替你难过了。令主大人给楼有知夹了个大鸡腿，表示安慰。

苍羽怜想说些什么，好像又说不出来。他有没有想过自家师弟可能不在了？其实是有的，昨晚他看完所有资料后，在书房什么都没干，坐了整整一夜。

江湖传言苍羽怜与楼有知如何不和，多少年没有往来，师兄弟反目成仇，有苍羽怜的地方楼有知都不会出现——苍羽怜听了都一笑而过。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争吵也是自家的孩子，哪有家长会因为吵架而打死孩子的。

如果师弟不在了怎么办？

从一开始他就不在意当年的事，但是楼有知在意。自己又不能强迫他不在意，或者打死他，那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关系。自己与他的矛盾持续了几十年，以为还有几十年，几百年。

孩子总要长大，总会独立离开，这样看来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又或者自己觉得只要彼此好好或者，能时不时听到他在世界各地传来的消息——今天楼有知又做了什么——如此就已经足够。

事到如今……

苍羽怜再次伸手去摸少年的脑袋。

啃着鸡腿的楼有知有点心虚，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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