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小小请求

螃蟹统共卖了三百个铜贝，云氏分出五个给芈夫零花。转眼又是摘棉花的季节，地里吐絮成熟的棉花如雪白的云朵，为了不耽误摘棉花，芈夫没有向母亲提读书的事，母子二人趁着天气晴朗，在山坡上一眼望不到边的棉花地里顶着烈日辛勤劳作，花了七天才摘完。

芈夫割了棉花树秸秆背回家准备当柴火，接下来又是磨工夫的打棉籽，要将每一团棉花里的棉花子剥出来是一件非常消耗人耐心的事儿，四五天连轴转的打棉籽让芈夫有些吃不消，虽然苦不堪言，但好在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半月后一天的夜里，母亲坐在昏黄的松油灯下纺线，芈夫心事重重。

“嗡儿……嗡儿……”

纺车木轮如一团旋转的绿雾，带起的风声像是梅老太爷打盹儿吹口水一样，芈夫不断给母亲递着棉花，棉花从母亲手中流出，在纺车的转动下变成了棉线，纺锤也越缠越大，但芈夫似乎心不在焉，好几次欲言又止。

云氏早就看出了儿子的心事：“我明天去找梅婶婆，托他给老族长说情，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入学堂的名额。”樱桃落有上千户人家，却只有一间能容三十人的学堂，能进里面识文断字的基本都与老族长沾亲带故，旁系人家的子女不托关系根本求学无门。

芈夫听完立马精神抖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疲惫感一扫而空，娘俩筹划着以后的日子，将两笸箩棉花纺完已是后半夜，芈夫早已困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翌日清晨，樱桃落中心聚居区的圆形土楼里走出一个白发老妪，她穿着一身黑衣，腰里用红绳挂着一串铃铛，走路犹如弹簧跳动，地包天，鹰钩鼻，颧骨高耸，细眼蛇眉，透着一股瘆人的阴气，她并非旁人，正是樱桃落独一无二的祭司梅婶婆，因为常年为这里的人解梦、招魂、看病、画符，其地位是超然物外的，原本与老族长齐头并进威信相当，但近两年主持各种大小祭祀典礼，隐隐有凌驾于族长梅老太爷之上的意思。

自从梅玉萍失踪后，圆形土楼里就只有梅婶婆一个人了，听人说梅玉萍是她与梅老太爷偷情生的，但只是捕风捉影，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两位都是樱桃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会为了这种事去触他们的霉头？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梅婶婆每天早上都会沿着樱桃落的盘环土路溜达几圈儿，从中心聚居区一直到边缘聚居区，还有人曾瞧见她偷偷到人家瓜田里撒尿，并顺手摘走了一个沙瓤大西瓜。

还有一个人也有早晨溜达的习惯，那就是樱桃落鼎鼎有名的梅老太爷，人们见了都要尊他一声：“老族长”。他每天都会背着竹篓拿着粪斗在土路上蛇形前进，一双锐利的眼睛放着精光，一旦看到有牛粪马粪的，立马就会冲上去用小铲子刨进粪斗里。

梅婶婆背着手嘴里哼着自编的调子，走到樱桃落中部聚居区时，与拾粪的梅老太爷狭路相逢了，二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也不搭话，眼神颇有几分暧昧，就着架势，也难怪人们会猜疑。

云氏对于梅婶婆的习惯了如指掌，甚至连她几时从自家门口路过都能估摸出八分，早就在外门候着呢。别看梅婶婆相貌有些鬼斧神工，但与脾气古怪的梅老太爷相比，还是非常亲民的，除了疑心重之外，算是比较好说话。

云氏远远看到梅婶婆出现在路口的土台边，她操着小碎步迎了上去，行礼问好：“婶婆，在转啊？”

梅婶婆鼻子里嗯了一声：“云娘，你家男人还没有音信吗？”

云氏笑到：“挨千刀的，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这么多年哪有半点消息？唵，也不指望他了。”

梅婶婆又问：“你儿子芈夫今年满十三了吧？”

云氏小心回应：“过了中元节就满了。”

“哦？他的生日竟然是鬼节？”梅婶婆略有诧异。

“正是，那年你去了山里办事，还是请南边的鸡爪婆接生的。”

“稀罕，稀罕，你找我有事？”梅婶婆问。

云氏说了儿子入学堂的事儿，梅婶婆思索了片刻说：“我可以帮你。”

云氏偷偷拿出一袋钱，足足有一百个铜贝，她虽然心如刀割但为了芈夫上学花再多也是值得的。但不成想梅婶婆竟拦住了她的手不收，这让云氏有点儿意外：“婶婆，你这是？”

梅婶婆道：“我替你找梅老太爷说情让他入学，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云氏见梅婶婆态度突然和蔼的出奇，而且还有‘请求’，心里不由感到害怕，但还是怯生生问了一句：“我能做什么？”

梅婶婆用阴郁的声音说：“让芈夫跟我学本事。”

云氏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虽然没亲眼见梅婶婆施法，但常听人说她能走阴通灵，那可是与鬼魂打交道，谁能不害怕？而且看到梅婶婆阴气森森的样子，心里更加发毛了。

梅婶婆看出了她的担忧：“放心，我不会害他。”

云氏不敢立即答应，只推说回家与芈夫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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