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那是与刺客的一场混战。

梅花十三找到伍六七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伍六七就那样闭着眼睛躺在地上，黑色的发丝散开遮住了他的脸。细密的雨点掉在梅花十三的发丝上和身上。梅花十三却毫无反应，她定定的看着伍六七，手不自觉的握紧又送开。

“没死就说句话。”梅花十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不知为何带了一丝颤抖。

“梅小姐……好巧喔。”地上的人传出虚弱的声音，一个灿烂的面容在伍六七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开。一双眸子大概是因为被雨水冲刷过而发出散碎的光，就像天空的星子。梅花十三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扶起伍六七。“不行就不要逞能。”梅花十三用自己的身子承载着伍六七全部的重量，一步一步的拖着他离开了满是尸体的地方。

“痛痛……”许是伤口被拖动，伍六七倒吸一口冷气，五官因为疼痛扭曲在一起。梅花十三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忍着”，拖动伍六七的动作却是轻柔了些许。小雨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梅花十三将伍六七拖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伍六七静静地躺在地上，他感觉非常不好。失血过多所带来的寒冷与眩晕让他很难受。伍六七此刻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是他深知自己若是闭上了眼睛，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梅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伍六七强撑着和梅花十三搭讪。“……我有任务。”梅花十三听见伍六七的问话，掏药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她快速的将几片消炎药塞进了伍六七嘴里。

梅花青短毫不犹豫的裁开了伍六七的卫衣，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的身子。枪伤、刀枪……无数伤痕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梅花十三看着伍六七苍白的脸色，皱起了眉头。他不是恢复了记忆，怎的还会伤成这样？“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梅花十三一边说一边撕开自己的旗袍。

伍六七看着梅花十三的旗袍被撕开，露出了窈窕的身材。苍白的脸上涌上了一抹红晕。“梅小姐，我们之间还不至于这样热情……嗷嗷！！”

梅花十三冷着脸把酒精倒在伍六七的伤口上，浑然不顾后者扭曲的五官。“不想死，就闭嘴。”梅花十三说着，把撕成布条部分的旗袍裹在了伍六七的身上。她看着其中一处枪伤，被雨水冲刷的泛白的伤口，皮肉外卷鲜血汩汩的涌出，在那里面，子弹发出致命的寒光。

伍六七的眼睛半闭不闭，剧烈的疼痛过后，就是浓重的疲惫感。一切都在旋转。“别睡。”梅花十三伸手拍了拍伍六七的脸，伍六七看着梅花十三，疲惫的笑。“不睡。”“子弹卡在伤口里，去医院太危险……”梅花十三将半瓶酒精浇在了梅花青短上，绿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伍六七。“所以我要把它挖出来，会很痛。”

伍六七睁了睁略显朦胧的眼睛。缓慢的点头，“我可是刺客，没关系。”他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虚弱，这让梅花十三的心忽的就痛了。“梅小姐的技术我很放心……喏！！”

刀锋入肉，伍六七猛的屏住了呼吸，身体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挺起。梅花十三用力摁住他，子弹卡在肩膀上，要取出来就不能乱动。梅花十三摁不动挣扎的伍六七，干脆咬了咬牙直接整个身子跨坐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去压制他。

“梅小姐，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你笑的时候是靓女喔！”伍六七的声音痛的直颤，梅花十三小心翼翼的摸索子弹的位置。“等你好了再说。”梅花十三的绿色眼眸映在伍六七的眼里，恍若一块通体碧绿的翠玉。带着某种诱惑深深吸引着他。就连疼痛似乎都没有那么剧烈。

梅花十三整个人几乎都伏在伍六七身上，伍六七的呼吸急促，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鼻端充斥着梅花十三身上的梅花清香，这让伍六七沉沦。记忆恢复之后，他还是那个贱兮兮的剪刀刺客，仿佛那段记忆只是一场梦。他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就当那是一场噩梦。现在的生活才是现实。

他喜欢跟鸡大保天天混插打科，喜欢跟可乐和四眼天天打打闹闹，喜欢看汪疯和咪咪幸福恩爱的模样，喜欢看阿婆疼爱自己的外孙，喜欢在陈伯的灯塔上俯瞰整个小岛。喜欢和大春交流情比金坚七天锁。他最喜欢的，是跟在梅小姐的身后。和她说说话，请她喝个茶。有的时候，动心是一瞬间的。伍六七对梅小姐动了心，所以那些在外人看来傻傻的事，在他看来却是无所谓的。

鸡大保笑没出息，他笑鸡大保不懂爱。

他喜欢做伍六七，但是在某些瞬间，他还是柒，他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首席暗影刺客。

肩膀上一阵阵的疼痛让伍六七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梅花十三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梅花青短再度插进伤口，伴随着鲜血涌出。子弹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来不及犹豫，十三抄起剩下的酒精浇在伤口上。疼痛让伍六七下意识的挣扎，梅花十三死命压住伍六七，用布条快速的包好伤口。看着一身绿色绷带的伍六七，梅花十三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伍六七身上。

一只手轻轻的搂住梅花十三，两人沉默着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时间似乎失去了它的作用。一切都在这个瞬间凝固，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他们都在享受，享受着片刻的温存，享受着短暂的温暖。伍六七的手掌轻轻覆盖上梅花十三的脸，那份温热在梅花十三的脸上短暂停留后，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梅花十三轻轻推开伍六七，从他身上起来。她低头看着他，微闭的褐色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眷恋与孤独。梅花十三突然就有了想要紧紧抱着他的冲动。但是她没有。她从伍六七身上离开，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忽然，梅花十三听见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下个瞬间他就要消失。

“你哭了？”

“没有，雨水而已。”

那不是眼泪，只是雨水。

梅花十三起身，把自己剩下的消炎药丢给伍六七。自始至终，她都低着头没有在看伍六七一眼。小巷昏暗，梅花十三看着被自己撕扯的一条一条的旗袍，足尖轻点踏身离开。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放晴，月光洒在梅花十三的身上，她的眼角发出散碎的光芒。鸡大保和小飞鸡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梅花十三远远的看着，然后转身隐没在夜色之中。

雨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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