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烟一袋

张奴儿转头一看，只见声音来处，沙滩上躺着一个人，刚才说话的就是此君。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他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能勉强看得出他的身形，结合他那浑厚低沉的声音，他判断这人应该是一个身形高大中年汉子。

张奴儿没理会他，只转身回到高媚儿身旁看着她，盼着她能转醒过来。

“呃——嗯——”

此前说话那人似是再无睡意，坐起身，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说道：“哼！看！看！看有个屁用！”

张奴儿似是没听见中年汉子的言语挑衅，坐在高媚儿身旁，一声不吭。

可那汉子似乎无意作罢，接着说道：“他妈的晦气，这天还没亮，就碰上一个要死的小娘们跟一个呆了吧唧的哑巴！”

张奴儿猛一回头，双目含怒，狠狠地瞪着他，咬牙说道：“你再说一遍！”

他没心情纠结自己挨了骂，但是此时高媚儿危在旦夕，他怎么能容忍有人对她言语不敬。

那汉子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长长的烟杆，点着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黎明之中，海边仍有些昏暗，而烟袋锅里的一点微光时明时暗，似是蕴含某种神秘的节奏，隐隐地摄人心魄。

看着看着，张奴儿忽觉有些失神，恍惚中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然而仅仅是一瞬，张奴儿猛地一个激灵，立时恢复神志。对面的汉子“哦”了一声，语气似乎颇为惊讶。

“装神弄鬼！”

张奴儿正是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他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正好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汉子挑衅，他正是求之不得。

咒骂一声，张奴儿脚下一登，高高扬起一搓细沙，身体直奔那汉子，一拳打向他面门。

中年汉子不慌不忙，坐在地上猛吸一口烟，对着奔来的张奴儿喷出一口浓浓烟雾。

张奴儿一头冲进烟雾之中，忽然只觉身体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住。原本气势如虹的一拳，瞬间变失了大半的力气。

张奴儿心中一惊，立时明白这并非寻常烟雾，只怕是这家伙的独门法术。

他连忙抽身后退一步，离开烟雾的包裹范围，然后身子一伏一侧，绕过烟雾，单手在沙滩上一撑，旋起身子横扫一腿，踢向那汉子脖颈。与此同时，那中年汉子早就又吸了一口烟，含在口中。

张奴儿这一脚其实只是虚招，看着来势汹汹，其实真正厉害的是紧随其后的另一条腿。然而那汉子却已识破玄机，口中烟气含而不发，略略一歪头躲过虚招，嘴巴一张，一口浓烟喷向他踢来的第二腿。

然而这一次两人距离太近，烟雾中的柔劲虽是挡住了这一招，余力却仍带着张奴儿的小腿撩向那中年汉子。

然而中年汉子不慌不忙，手中烟杆随意一提，竟是后发先至，烟袋锅恰好抵住张奴儿的小腿。

张奴儿被烫得“嘶”的一声，慌忙收腿，身体随之一晃，失去重心，轻轻摔在地上。

“狗东西还他妈挺有劲儿！”

汉子口中一声咒骂，烟杆在他拇指上潇洒地转了一圈，随即被他握住，然后向前一送，烟袋锅瞬间抵住张奴儿额头，轻轻松松地制住了他。

张奴儿看了一眼抵在额头前的烟袋锅，茶盏大小的烟袋锅里，烟丝烧的通红发亮，一股浓烈的烟味伴着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逼得他不敢轻动。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中年汉子，咬着牙，一言不发。就在这时，中年汉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股灼热的气劲透臂而入。

“我他妈废了你！哎呦！卧槽！”汉子突然大叫一声，一把甩开张奴儿的手腕。

中年汉子本意是运气渡入张奴儿体内，直接废了他的全身经脉。没成想元气刚一进入这小子的身体，他体内犹如大海般浩瀚的元气便自行反击，不仅将自己的元气瞬间吞噬殆尽，还差点反侵入自己的身体，险些受伤。

“小子，单昌余是你什么人？”中年汉子问道，语气之中阴冷。

“谁他妈认识什么骟驴，我是你爷爷！”

刚才还要痛下杀手的中年汉子微微一怔，忽然豪迈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晨光微露，张奴儿这才看清这中年汉子的模样。

只见这人肌肉健硕、身形彪悍，即便坐在地上，也看得出他身材高大；一张方脸之上，额头宽宽，两道浓眉下，一对虎目精光闪闪，再加上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更添他的威猛之色。而这中年汉子的一笑一问，也弄得张奴儿微微发愣。

不过张奴儿平白挨了骂，打又打不过，心中更是气闷，嘴上当然饶不了他： “把你爷爷放下来！”

“他奶奶的！你骂谁？”

“你是聋子？爷爷骂得就是你！”

中年汉子虎目一瞪，手中烟杆滴溜溜一转，烟袋锅直直戳在张奴儿额头上。虽然在他头上敲出来一个大包，但是烟袋锅里那滚滚的热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臭小子，老子问你话，老老实实回答！”

“你问！”

“你叫什……”

张奴儿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忽地大喊一声：“老子就是你爷爷！”

中年汉子被他冷不丁地一叫，吓了一跳。

“他娘的！”汉子长身而起，手中烟杆朝张奴儿屁股下方轻轻一挑，一股灵巧的力量将张奴儿凌空带起，随后中年汉子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大头朝下的提溜起来。

张奴儿自然不肯乖乖就范，尽管被人提在空中，无法借力。但依然两挥舞着两条手臂和另一条腿，不停厮打，无奈中年汉子臂展太长，任凭张奴儿小鸡崽子一般，不停扑腾，却分毫伤不到他。

“有种你放我下来，爷爷活劈了你！”

“嘿嘿，臭小子！你是蛤蟆托生的？口气还他妈挺大！老子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否则老子打烂你的屁股！”说着手掌一轮，“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打在张奴儿屁股之上：“说！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张奴儿疼的龇牙咧嘴，心中更是恼怒：“我是你爷爷！地上的是你奶奶，我们从你家祖坟里爬出来，专门来教训你这不肖的孙子……哎呦……”

中年汉子本想吓唬吓唬这嘴臭的小子，没想到他居然有几分骨气，而且还越骂越难听。当下不由自主地手上加劲儿，噼里啪啦地照着张奴儿的屁股，一连打了几十巴掌，嘴上还不停地嚷嚷：“小兔崽子！你骂！你再骂！老子把你屁股打开花！”

张奴儿开始还疼得嗷嗷直叫，但又觉得太过丢脸，于是双眼紧闭、牙关紧要、意守丹田，竟是生生忍着不喊不叫，更不求饶。

可是到后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慢慢觉得屁股居然不那么疼了！

每次那汉子的手掌打在他的身上，开始仅仅是轻微的火辣之感，然后随之体内升腾起一股柔和的暖流，在后腰臀腿上下微一流转，火辣痛感竟也消失不见。

只听耳边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却好像全然与他无关，张奴儿福至心灵，当下明白，这应该是自己体内那神秘股力量有了什么新的变化。当下不在理会其他，专心闭目凝神，任由那股力量自发而动，随意流转。

原来，那元阳丹的力量虽是巧夺天地造化、无比强大，但毕竟不是张奴儿自己的东西。这就好比有人将老虎的爪牙，安在了水中游鱼的身上，虽然还是锋牙利爪，但是鱼儿却没法驾驭。

但巧的是，元阳丹在张奴儿体内封存多年，又经洪三陆多年来以强大妖兽的兽血和内丹滋养，一方面压制了元阳丹狂暴的灵力，另一方面却或多或少改造了张奴儿的体魄。

后来与韩朝安大战之中，洪三陆破了封印，导致元阳丹灵气大量外泄，让张奴儿自身元气与其灵气相互交融。再后来，本来两种彼此矛盾、难以相融的力量，又经过高媚儿之手，让元阳丹原本纯阳至刚的灵气中，偶然中生出阴性的变化。

阴阳二气相生相融，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阴阳气旋，源源不断地将张奴儿的先天元气与元阳丹的灵力裹挟在一起，进而渐渐融合。

到这里，张奴儿体内原本随时有爆发危险的元阳丹之灵气，逐渐趋于平和稳定。但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以张奴儿的能力自然无法驾驭，就连见多识广的钱凰敬也是束手无策。

而恰好前夜里与女鬼缠斗之时，张奴儿情绪极度激荡之下，又再度激发了这股力量。

这就好比，张奴儿是一片良田，旁边则是一条滚滚长河，河水近在咫尺，却没有流入田地的渠道。

而偶然间，这一河一田所在之地突发了地震，天地间的巨变生生在河与田之间撕开一条小口子，滔滔河水借此渠道，化作一条潺潺小溪流向田地，田地里的庄稼有了水源的灌溉，开始焕发生机。

虽然张奴儿体内这座宝库只被开了个很小的窟窿，只能偶尔掉出些散碎银子，但毕竟已经不像此前那样，只能空望宝库而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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