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会女鬼

老烟袋当然不会知道，当初高媚儿为了救活张奴儿，曾以自身元气替他疏通经脉，引导差点暴走的元气，无意中让原本至刚至阳的元阳丹灵力，生出了阴阳相生的变化，因此张奴儿免除了爆体而亡的后果。

然而阴阳既是相生相依，就绝无有来无往的道理。张奴儿这一身的纯阳之气，自然也就反补了高媚儿。

高媚儿虽然年轻，但家学渊源，一身修为火候虽浅，但已经小有所成，这一丝微弱阳气倒也未能成得了气候。而此时的高媚儿受邪气所侵，通体经脉大受损伤，这一丝纯阳之气便犹如游鱼入水，再无束缚。虽然仍旧弱小，但也堪堪护住她的心脉。

高媚儿当初因张奴儿几乎丧命，此刻又因张奴儿死里逃生。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张奴儿自然不明白这许多内情，于是皱着眉头说道：“那按你这么说，还真得再去见那女鬼？”

老烟袋长长吐出一口烟气：“老子不白揍你一顿，晚上我陪你去会会这鬼娘们，看看她到底看上你着小白脸什么了？”

张奴儿大喜，有这家伙助拳，他心里顿时有底。但转念又一想，不妥：“你要去了，我怕她会不露面！”

老烟袋闻言一撇嘴，嗤笑一声：“这点屁事能难住老子？小子忒没见识！”

说着将手中烟向他一扔，张奴儿猝不及防，慌忙抓住。本以为他又要胡闹，正要开口骂人，忽见老烟袋的身体逐渐冒出一缕缕青烟，不过眨眼之间，他一个大活人竟生生变成了一团烟，忽忽悠悠地飘在空中。就听老烟袋的声音从烟雾中传出来：“小子，看好喽！”说完，“老烟袋”这团青烟“嗖”地一下，钻入那粗长的烟杆之中，消失不见。

“这，这太厉害了！”张奴儿又惊又喜，心悦诚服地说道。

“这算个屁！老子玩了半辈子烟，这点手段还是有的！”老烟袋的声音从烟杆之中传来，语气里满是得意……

又是深夜，星星点点的小雨落在张奴儿赤裸的脊背上。

阵阵海风吹得小小渔船漂移不定，张奴儿摇着新船桨，费力地在海中缓缓行进。

高媚儿斜斜地靠在船舱里，依旧不省人事，脸上青灰之气似是更浓。张奴儿看了一眼插在腰间的烟杆，心里略略安定一些。

夜色之中的海面无法确定确方位，张奴儿只是粗略的估量大概的位置停了船。四下环顾，不见一物，只有呼呼的海风不停地在他耳边吹过。

张奴儿起身收起船桨，双手拢在嘴边大喊：“我来啦——你出来——”

没有回答。

“你在哪——我来啦——”

还是没有回答。

老烟袋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入耳中：“别他娘的吼了！这海水就是那鬼娘们的耳朵，她应该知道你这小白脸子到了，等着吧！”

张奴儿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腰间烟杆。

“行啦！老子这叫——听微传音术，只有你能听见！真他娘的没见识！”张奴儿被他嘲笑一翻，脑中顿时浮现出他那惹人厌的嘴脸，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只是限于此时无法回嘴，气得张奴儿在烟杆上噼里啪啦地拍了好几下，然后抽出烟杆，一屁股坐在身下。心想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否则此时来几个响屁，岂不妙极。

老烟袋自然不甘示弱，日娘日老子地开了骂。

张奴儿权当没听见，屁股扭了几扭，心里得意。又想老烟袋这张破嘴骂人的功夫倒是了得，等闲十来个泼妇齐齐上阵，未必骂得过他。

忽地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滚滚雷声瞬间劈碎了张奴儿短暂的好心情。他想起了身后的高媚儿，和那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女鬼，刚有舒展之意的眉头，又深深地拧了起来。

雨势转大，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哗哗的雨水声逐渐响彻耳边，老烟袋的咒骂声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张奴儿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船头。与此同时，老烟袋也止住了污言秽语，二人异口同声说道：“来了！”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漆黑的海面骤明骤暗。张奴儿看清了船头上的人影，那是早已死去多时了童老汉。

“这是个傀儡！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它要干什么，然后想办法把正主揪出来！”老烟袋语气略微认真了一些。

张奴儿看着眼前的傀儡，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每次想到童老汉，张奴儿心中的愧疚就更深一点。不过此时不容他多想，看着那个黑影，张奴儿冷冷地道：“我来了！你要怎样？”

“童老汉”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声音冰冷、僵硬：“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张奴儿登时就被问傻了，之前心里的种种算计被这个问题统统打乱：“我……我……和她相处时日不多……，问这个干什么！按照之前说的！你救她！我任你处置！”

“童老汉” 似乎没有听见张奴儿的回答，依旧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张奴儿前后两次与这女鬼打交道，他发现这女鬼轴的很。似乎，要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恐怕能一直将这个问题问下去。

张奴儿略一沉吟，心想还是如老烟袋所说，先稳住这女鬼，毕竟自己的短处被人拿在手中。于是笨嘴拙舌地道：“她……救过我的命，我挺喜欢跟她在一块儿的。其实……其实我们也刚认识不久，我只是……只是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我……我……我也不知道……”

张奴儿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二人相处不足一个月，要说他喜欢她，未免过于轻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但要说他不喜欢她，似乎也不对。不知怎地，张奴儿也说不清心底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张奴儿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还没经历过什么丰富的人生百态，而对于生命中的崎岖坎坷和人心丑恶却是感受颇深。

自己喜欢她吗？张奴儿没想过。

只是，他知道，此刻为了救那个绿衣女子，他什么都能豁出去。

“你……不喜欢她？”女鬼又问道，语气之中似乎略带失望。

“我……”

张奴儿刚要回答，却听身下烟杆“嗤”地一声冒出一团浓烟。张奴儿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刚要出言阻止，却是为时已晚。只见浓烟“嗖”地一声，飞快地潜入海水之中。

张奴儿张了张嘴，手掌凝在半空中，什么也没说出来，耳边只留下老烟袋的大笑之声：“哈哈哈，你个鬼娘们，看老子不打得你魂飞魄散！”

噗通——“童老汉”纵身一跃，也跟着跳入海中。一切发生的太快，张奴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两手把住渔船船舷，探出身去，焦急地向海中望去。

他不是担心老烟袋，他是有些担心那女鬼。

女鬼滥杀无辜渔民，将童老汉练成鬼奴，又重伤高媚儿，种种行径当然罪不可恕。

但说不清为什么，张奴儿总觉得她怪可怜的。

还有一点让张奴儿觉得很奇怪，这女鬼似乎十分关注自己和高媚儿的关系。昨天因为自己愿意以命抵命，换回高媚儿，她竟直接放了他们俩；而今天一见面，她又问自己是不是喜欢高媚儿，看不出这女鬼还很痴情。

雨势更猛，渔船载着张高二人在海中上下飘摇。

张奴儿双目紧紧盯着着水面，试图看清水底的情况，无奈却只能看到一片如墨漆黑。

突然，海水中“嘭”的一声炸响。张奴儿猛地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了前方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嘣了出来。

第三道闪电划过，海面上霎时亮如白昼。张奴儿终于看清了嘣出水面的东西，那应该是一具零散的尸体。是童老汉吗？张奴儿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又有一道黑影冲出水面，直奔渔船而来，眨眼之间便跃上渔船。

只听老烟袋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说道：“你个鬼娘们，还他妈想逃出你烟袋爷爷的手掌心！嘿嘿，怎么样？张小子！手到擒来！”

言罢一招手，烟杆如灵蛇般一下飞落他手中。老烟袋甩了甩烟杆上的雨水，对着烟嘴吹了一口气，烟袋锅腾地一下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渔船。只见他手中拎着一团长长的、毛发一般的物事，毛发下面似乎是一团残缺的干尸。

”你太莽撞了！“张奴儿的语气隐隐带着责备。

“没事！”老烟袋大嘴一撇，毫不在意地道：“这等小鬼，老子一晚上能收拾一千个！看，这就是那鬼娘们的本体，她要敢不听话，老子立马烧了她，让她直接魂飞魄散！”

张奴儿无言以对，刚想凑近看看，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道：“你……为何要骗我？”

那声音，分明就是高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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