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旱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共工大神，你若陨落，我必能得到黑息壤，与其等到那时，不如现在给我，也是一样的。”

“吾可以给你，吾亦可以给魔族。”

“你或许不一定会给我，但您一定不会给魔族。”

“呵呵，你又凭什么这样肯定呢？你可知，吾心中藏了多少的恨意？”

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巅上，有一座举世无双的神殿，神殿中住着天族的帝王，帝俊。帝俊生十子，皆人中龙凤，为免偏颇，帝俊封十子为日君，奔于天际，照亮世间，大地上的人们，因为得了太阳的照拂，而视太阳为最了不起的神祗，于是，十子争相奔天，然，天空中，只需要一轮日。

终于有一天，十子违背了帝俊的嘱托，齐齐出现在天空里，大地被十日炙烤，不多久，河川干涸，水源枯竭，百姓分崩离析。

有人跪在昆仑山下，求神怜悯世人之苦，收回高悬在天空里的十轮太阳。

帝丘之上，共工正在舞大刀。他虽是水神，却并无多少事情需要他去做，之前他曾下山玩耍过两回，所到之处洪涝不断，以至于被帝俊唤到昆仑一通训斥，责他无事不可下帝丘。

“拜见水神。”

来人是昆仑山上的小仙，侍奉在帝之侧。共工收起大刀，确定自己最近除了在帝丘耍大刀，哪里也没有去过。

“小仙被帝厌弃，要来帝丘住？”

小仙人笑了笑，回道：“水神说笑，小仙奉帝命，特来请水神上昆仑。”

“小仙才说笑，吾最近只在帝丘，可没去别处晃荡，帝俊没道理要找吾。”

小仙人憋不住笑意，掩口又笑。

“水神，帝请您，有正事。”

小仙的话让共工精神一震。

“正事啊？正事好，正事好啊。”共工右臂一甩，大刀入没山体，“那赶紧走吧，去办正事要紧。”

一阵风似的，共工没了踪迹，小仙着急追上，却是怎么都追不上。

昆仑山上，住了不少正神，论理，身为水神的共工，也是正神之一，应居昆仑，然水神的身世有些特别，以至于昆仑山上的正神不喜欢。帝俊为了安抚其余诸神，便将帝丘给了水神。帝俊以为水神要闹上一闹，却不想水神欣然前往帝丘，竟是不愿意住在昆仑山上。

小仙奉命来请过水神许多回，每一回不走上个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昆仑的。小仙一直以为，水神不善风力，遂走不快。如今看来，之前的水神，是故意走的很慢。

小仙人紧赶慢赶，好容易赶到昆仑山顶，见水神被人阻在山门外。

“怎么回事？”

“回司神，此人没有通行令，小兽不敢放他进去。”

小仙朝水神尴尬一笑，这是新调上来的开明兽，没见过水神，所以不肯放人进去。

昆仑山方八百里，高万仞，山中有神木，木禾，离朱，柏树，圣木。山有阴阳，两侧各有九井，井以玉为栏杆，设置九门，守门人便是开明兽。

“水神大量，小兽未曾见过水神真颜，若有冲撞，小仙替他赔礼。”

开明兽再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了，不过，知道来人是水神，他也只是略略弯了弯身，毕竟水神之名，在这昆仑山上，算不得什么。

“无妨，不是说要办正事吗？”

“是。”

神木之上，才是巍峨的神殿，神殿悬浮而建，以免沾染俗世尘埃。

共工走进神殿时，帝俊已高坐在神殿的宝座上，两侧站满了居于昆仑山上的诸神。

“帝俊。”

“此番水神来的快，孤以为要等上几日。”

“来帝丘的小仙说，帝俊找我是正事，怕耽搁帝俊的正事，我自是走的快些。”

“水神有心。”

“不知帝俊找我，有何正事？”

“孤需水神走一趟人间。”

“帝俊，你知道的，我到的地方，必有洪涝，你不是怕我去祸害人间吗？”

帝俊咳了两声，眼神里诸多不自在。为了缓解帝俊的尴尬，帝俊近臣重华出言：“水神，人间正在遭遇干旱，正是需要水神出力的时候，还请水神勿要推辞，替帝分忧。”

“干旱？”共工莫名，他看了一眼祝融，祝融微微摇头。

若不是祝融，人间怎么能干旱呢？可惜，重华仿佛不察共工疑虑，只是退回帝俊身后。

“水神，你可愿去人间？”

“身为水神，掌管天下水力，如今人间干旱，我自是要去的。”

“如此，劳水神走一遭。”

共工下到人间的时候，真是被人间的惨况吓了一大跳。因贪恋人间的好风光，他没少从帝丘偷溜，然，水神之力过于强大，稍稍不慎，便是一场狂风暴雨。

然，那些个让他流连忘返的好风光，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说，人间的干旱和火神祝融无干，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说不清楚因为什么原因，共工没有立刻降水，他想再多看一看。

一路走，一路看，共工看到的是一出出的人间惨剧，无关乎帝俊要请他来降水。不过走了一条田埂，共工就觉得有些不适，他是水神，喜欢水意，然人间旱到连吸进鼻腔里的空气都干涩的不堪忍受。

共工抬了抬手臂，才意识到，天空竟是灰色的，抬眼望去，天际中空荡荡的，不见太阳。远处，有许多干瘦的人，他们躺在龟裂的田野里，嘴里念念有词，共工听见了他们的含糊之语。

“老天爷，求求您，下雨吧。”

瞬息之间，云层一层累着一层，电闪雷鸣中，大雨瓢泼而至。人们扬起头颅，尽力伸着脖子，雨水顺着他们大张的嘴巴，湿润了干裂的嘴角，也滋润了他们干涩的喉咙。

雨，一直下，下到脱力的人们找回了力量，他们挣扎着起来，跪在被雨润泽的泥地里，向上天表示他们的谢意。

“老天爷，谢谢您，谢谢……”

共工远远的站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终于，他的降临，对人间而言，不再是一场避之唯恐不及的灾难。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久到连干涸的江川都重新蓄满了水，共工甩手，离开了人间。

几日后，帝丘上，昆仑山的小仙再次来拜访共工。

“拜见水神。”

“小仙啊，你是真的在昆仑山上待不下去，要来吾这帝丘常住吗？”

这一回，小仙没有笑。

“怎么了？神色这样凝重？”

“水神，帝有请。”

“啊？不是吧，吾从人间回来，一直在帝丘上，可没犯什么错啊。”

“水神说笑了，帝请水神，是为正事。”

“又是正事？难不成又是哪里干旱了？”

小仙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却不再多说。

共工到昆仑神殿时，帝俊和诸神已在等他，诸神的面色皆不善。

“帝俊，你找我？”

“水神，数日前，你应诺去人间降水，不知降了否？”

共工蹙眉：“降了。”

帝近臣，重华祭出乾坤镜，镜中呈现出的景象，正是如今的人间。干涸的土地上，人们蜷缩在地上，嗷嗷。

“帝俊，你以为我不曾去人间降水？”

“水神，帝不是怀疑你，只是昆仑山下，人跪地不起，怨帝麻木不仁，帝心乱，遂问于你。”重华言。

“重华，你有乾坤镜，我有没有降过水，一看便知。”

重华不再言。

共工知道，怕是帝俊和诸神早已经用乾坤镜窥探过事情的始末，若他真的没有降过水，哪里还能好好的站在大殿上。

“帝俊，若你不信我，可派其他人去降水。”

“共工，你以为帝俊想差你去降水吗？你是天道定下的水神，昆仑山上，除了你，还有谁能为人间降下大雨？还是说，人间大难，你打算弃人间不顾？”

说话的神，是一位长了铜头铁骨的强悍神祗，昆仑山至强者，战力排名第一的，战神蚩尤。

“帝俊，我有没有去人间降过水，降了多少水，乾坤镜内一看即清楚。蚩尤说我不管人间生死，今是我不管人间生死，还是其他，你们清楚！”

“共工，你眼里可有昆仑山的诸神，可有帝俊？”

蚩尤踏一步，三头六臂现，这是战神要与人一战的姿态。

神殿里，气氛凝滞，剑拔弩张。

帝俊皱眉，显然对此极为不满，重华俯身，在帝耳边低语，帝点头。

“水神，蚩尤，帝知两位神皆忧人间事，但人间旱事未解，诸神不可自乱。蚩尤，收战意，水神是天族正神，非敌人。”

蚩尤听重华的话，收战身，退回原位。

重华又云：“水神，帝知你上回去人间，已在人间降下甘霖，然大地干涸许久，许是你降的甘霖不足以缓解旱情，帝请水神怜人间疾苦，再去人间。”

“我知道了。”

共工走出神殿，在昆仑山下见许多凡人，皆已骨瘦如柴，便是昆仑仙气，也挽救不了他们灰暗的面色。

无论如何，凡人无辜。

“共工，留步。”

鲧，帝俊之孙，昆仑山上的小透明，共工初识他时，不知他竟是帝俊之孙。

“鲧？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鲧点头：“嗯。”

“有事？”

“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我只去是人间降雨，不是要去攻打魔族。”

鲧眉目紧皱，却又不多说，共工不以为意，他知鲧心善，每回他被帝俊唤至昆仑山，鲧都会担心他被帝俊责罚。

“鲧，放心，我会小心的。”

共工的承诺，让鲧的眉目略略散开。

“我在昆仑山等你回来，你说的，要教我耍大刀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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