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吴雪已经走了,剩下沧白,还站在杯盘狼藉中。
道士拍了拍胸口,对和尚说:“吓死我了。”
“嗯?”
“你不怕吗,汝之?”
“阿遥指的是?”
“吴雪啊?你没看见吴雪刚才的表情吗?简直像是地底的恶魔,不过,也真是奇怪,明明长的那么好看,怎么凶起来那么可怕?”
“你这样说,吴先生听见了,怕是要难过的。”
“我就偷偷和你说嘛,你不会告诉他吧?”
和尚摇头。
“那不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吴雪怎么会知道?”
“道士,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个我在?”
“哼,你?我还真希望今天你不在这里。沧神棍,你其实和吴雪有仇吧,收养他也是为了折磨他,是不是?”
“……”
“汝之,我跟你说,好歹这两年我也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狠心的,不是没见过,但像沧神棍这么扭曲的,还真没遇到过。我是看不懂,汝之,你懂吗?”
和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道士不是真的生气,如果他真的生沧白的气,那必然是睬也不睬的。道士喜欢吴雪,除了吴雪本身,也是因为他是沧白的儿子,爱屋及乌,所以,道士希望他们都好。
对道士来说,沧白也没有理由和吴雪不好,毕竟,怎么看,吴雪对沧白都是很好的,可奇怪的是,沧白对吴雪很复杂。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方丘外,沧白问过他的那一个问题,或许,沧白对吴雪,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吧?
“汝之,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哦,贫僧在想,这一地的盘子,要赔多少钱?”
“哇靠,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不是,这盘子也不是我们打碎的,凭什么让我们赔啊?对吧,经理?”
酒楼的经理,一脸无语的看着道士,在这里摔东西的客人,他见过很多,但摔了东西不想赔偿的,他第一回见。
“白编,您看,这事怎么解决?”
“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那我可报价了?”
沧白递给经理一张卡:“不用了,直接算吧。”
经理笑逐颜开:“没问题,白编稍等。”
“诶诶诶——”道士根本拦不住经理,“神棍,你问都不问就让人刷卡,你就不怕他给刷空了?”
“这里信誉不错,不至于。”
“呵,我忘记了,你常来。”
“……”
“汝之,行了,这里的事情有人会解决,咱们就不要留在这里碍眼了。”说着,道士拉上和尚,先行离开了酒楼。
沧白一人,坐在包厢里,等此间事了。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最渴望的,正是独处。有时候,他也会思考一个问题,当初,是不是不该由他亲自来抚养吴雪?如果吴雪不在他身边长大,会不会比现在更加幸福一点?到底是他自私了,不愿意错过最后一点陪伴他的时光。
“神棍,你能不能滚蛋啊?”风水铺子里,道士百无聊赖的坐在前台上。最近几日,没人走进他的风水铺子,除了某位天天来,一来坐一天的神棍。
道士也觉得奇怪,以前他对沧白哈拉的很,毕竟每回见他都有所求,一见沧白,简直像是见了香饽饽一般,怎么看怎么顺眼。
原来,也是会不顺眼的,甚至于,烦躁到恨不能他立刻滚蛋的地步。
“神棍,白大编辑,算我求求你,回你的高档小区去,不行吗?”
“不想回去。”
“不是,我这儿就是一个小破铺子,收留不了你这尊大佛。再说,你每次来都说,我这里又臭又脏的,这一回,你怎么就不嫌弃臭了呢?”
“哦,我用了符。”
“哈?”
“荡秽符。”
“哇靠,你有荡秽符,你就只给自己用,你还是人吗?”
“哦,我以为你喜欢闻臭味。”
“……”
道士再也趴不住了,他越过前台,一把夺走沧白手里的书,扔到地上。
“沧神棍,你给我滚,听见没有?!”
沧白淡淡的捡起地上的《史记》,拍了拍,继续往下读。
“你王八蛋啊,没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不过,你再大嗓门下去,只怕走过的客人,没一个敢走进来。”
道士真的是被沧白打败了,赶不走,骂不赢,打不过,他从来不知道,人生活着可以这样的憋屈。
“沧半仙,沧神仙,就算贫道求求你,赶紧回你的高档小区,行不?你看啊,你家里有超宽屏的电视,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嘛,正好给你家儿子贡献一下收视率。你要是不想看电视,那就窝在书房写写剧本,你可是有名的编剧,说的夸张一点,那可是一字千金的,你随便写一写,大把大把的钱就挣进来了,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惜说道士有道理的沧白,只不过是把《史记》往下翻过一页。
“神棍,你说,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离开这里?”
“道士,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走的,又何必白费口舌呢?再说,我在这里,你要是有客人来,我还能帮你看一看店,多好的事情。”
“呵呵,我不需要你这么好,可以吗?”
“不可以。”
“……”
“行了,回你的前台趴着,别影响我看书。”
“好啊,你不肯回去是不是?没关系,你不肯,我找人来接你。”说着道士拿出手机,打算拨电话,可惜,还没按下两个数字,就被沧白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嘛?”道士快被气死了。
“没收。”
“没你一脸啊,这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没收?”
“你的手机?我怎么记得,是我掏钱买的?”
“……神棍,你到底在躲什么?吴雪吗?”
沧白是在躲吴雪。自酒楼分别以后,沧白只回过一次家,那时,正巧遇到吴雪,两人冷漠的对峙了许久,最终,以吴雪重重关上门为收场。
之后,沧白就来了道士这里,白天在道士店里看书,晚上住酒店,一连好几天。其实,吴雪未必在家里,但沧白不敢回去,他怕万一吴雪在。
“神棍,我不是不让你躲在这里,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总是要去面对的。再说,你是父,吴雪是子,你多让让儿子,不吃亏。”
“道士,我和无雪之间,不是你以为的那一回事。”
“不是?那行,你说,你和他是怎么一回事?”
“……”
“神棍,人心隔肚皮,我们不可能猜透别人的心思,但是,生而为人,只要肯说,一定能说得明白。你和吴雪的事情,可以不和我说,但至少要和他说一说。”
“呵呵,难得听你说这么有道理的话。”
“那是,我可是见多识广的茅山道士,平常是懒的说,不代表我不懂。”
“是是是,你很懂。”
道士给了沧白一个上道的表情,心满意足的坐回前台。坐下以后,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一直过了半个小时,才想起来。
“神棍,你给我滚——”
正当道士和沧白又闹上的时候,有人走进风水铺子,是个年轻的小和尚。
“贫僧金山寺道严,敢问戊道道长可在?”
“在在在。”
“戊道道长,道严有礼。”
“有礼,有礼。”
“贫僧此番有事来帝都,道济师兄托贫僧带一封信给戊道道长。”
“汝之吗?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哦,近来金山寺很忙,道济师兄不得空,便托贫僧走一趟。这是道济师兄给戊道道长的书信。”
道士接过书信,金山寺的书信,是以金漆封印的。
“那贫僧告辞。”
“等会儿,道严小师傅,要不坐一会儿?”
道士的挽留,不过换的道严走的更快了一点,生怕道士真的把留下来坐一坐。
“道士,你怎么好意思的?”
“什么啊?”
“金山寺的和尚,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和尚,怎么可能会进你的铺子,不嫌臭的慌吗?你居然还好意思请人家坐一坐,也不怕脏了人家一身昂贵的袈裟。”
道士着急看和尚的书信,懒的和沧白打嘴仗。沧白对金山寺的来信不感兴趣,和尚和道士关系好,写封书信,也是情趣。
重新拿起《史记》,沧白继续往下读,谁知才看了两行,又被道士抢了过去。
“又怎么了?”
“汝之说,请我去金山寺做客。”
“哦,挺好啊。”
“诶,你能不能给点热烈的反应?”
“哦,真好啊。”
“……神棍,金山寺,金山寺,你有没有听清楚啊?”
“知道啊,又不是没去过。”
“……你给我滚。”
道士生气,沧白觉得挺舒服。
“和尚说,金山寺有大事,请我去玩。”
“哦,你想去就去呗。”
“我是想去,你呢,想去吗?”
“我?和尚请你,又没有请我,我去干什么?”
道士把信扔到沧白手里:“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汝之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吗?人家特意说了,让我务必问一问你,去不去?”
正如道士说的,一封邀请书信,和尚总共写了也没有百十个字,却在信的最后,特意嘱咐道士,务必要邀请沧白,若沧白不愿意去,便不勉强,若愿意去,便无论如何也要带去金山寺。
“算了,我之前去过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既然道士要出行,沧白是如何不能赖在这里的,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窝在酒店里打发了。
“神棍,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汝之特意邀请你,你不去?”
“和尚不是说了吗,我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不去。”
“那是汝之不好意思勉强你,难道你读不出来,他多么希望你能去吗?”
“太远了,没必要。”
“你——”道士气的手指打颤,“行啊,你就回你的酒店去,你看看过两天,你家儿子会不会去酒店逮你?”
沧白收书的手一顿:“你说的对,和尚诚意邀请,我应该给个面子的。”
“算你识相。”
小剧场:
沧白正在看书。
吴雪:小白——
沧白……
吴雪:小白——
沧白:……
吴雪:小白……
沧白:你到底要干嘛?
吴雪:你忘记了吗?
沧白:什么?
吴雪指着墙上的日历:你果然忘记了!
沧白看了看日历,淡笑,怎么可能忘记,再有三天,是吴雪的生日,他是在和他讨要生日礼物呢。
沧白:想要什么?
吴雪:你有点诚意好不好?你送我东西,还要我替你想的吗?
沧白:你不知道最难的就是想了吗?不相信?那等你有钱送我东西的时候,你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好了。
若干年后,吴雪送给沧白的第一件礼物,是一辆白色的suv。沧白收到后问他理由,他说,希望他出行的时候,有辆能遮风避雨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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